头。接着肖恩摩挲他宽阔的胸膛上光滑的皮毛,动作平稳,不慌不忙。

“马不喜欢没见过的东西,”肖恩说,“最好先把马鞍放到前面让他适应。等他对马鞍的气味和感觉真正熟悉了,我们再将它套到他背上。”

一个小时后,马鞍被套紧了。肖恩说可以上马了,而我爬上谷仓屋顶,确信畜栏会被撞碎。但肖恩爬上马鞍时,“一岁”仅仅跳了一下。他微微抬起前蹄离地几英寸,像是打算扬起前腿直立起来,但想想还是算了,于是又低下头,放下了蹄子。不一会儿,他就接受了我们要骑他的要求,接受了自己被骑的命运。他接受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在其中,他是别人的所属物。他从没有过野性,所以听不到来自另一个世界大山的狂野召唤在那里,他既不能被拥有,也不能被人骑。

我还是给他起名“巴德”。一个星期以来,我每天晚上都看着肖恩和巴德在苍茫的暮色中穿过畜栏。终于,在一个柔和的夏日傍晚,我站在巴德旁边,在肖恩稳稳按住笼头时抓起缰绳,跨上了马鞍。

肖恩说他想摆脱过去的生活,第一步便是要远离以前的狐朋狗友。忽然间,他每天晚上都回家,找点儿事做。他开始开车送我去虫溪剧场排练。高速公路上只有我们俩在漂流时,他情绪平和、轻松愉悦。他会开玩笑打趣,有时也会给我提建议,主要是“别学我过去那样”。但一到剧场,他就变了个样。

起初他只是警惕地盯着那些比他小的男孩,不久就开始找他们的茬。不是故意欺负,只是小小的挑衅。他会把一个男孩的帽子弹掉,或者将对方手中的汽水罐打翻,对着蔓延在男孩牛仔裤上的污渍哈哈大笑。如果有人对他提出挑战通常不会有人这么做他会表现出一副流氓相,一副“看你有种”的冷酷模样。但之后,只有我们俩时,他的面具卸掉了,那种虚张声势就像胸甲一样脱落,他还是我的哥哥。

我最喜欢他的微笑。他的上犬齿没有长出来,小时候父母带他去看了很多整体自然疗法的牙医都没注意到,等到发现为时已晚。二十三岁时,他自己找了一位口腔外科医生,此时牙齿已从侧面钻进了牙龈,一直穿透鼻下组织。外科医生拔除了这些牙,并让肖恩尽量保护好乳牙,等乳牙全部烂掉,医生就会给牙齿打桩。但他的乳牙从未烂掉,而是留存下来,成了错位童年的顽固遗物,提醒那些目睹他毫无意义、无休无止、不负责任的好斗行为的人,这个男人曾经也是个孩子。

那是一个雾蒙蒙的夏夜,再过一个月我就十五岁了。太阳已经落到巴克峰后,但还有几小时天才会完全黑下来。我和肖恩来到畜栏。那年春天驯服巴德后,肖恩便对马很上心。整个夏天他都在购买纯种马和帕索菲诺斯马。他挑的大部分都是未驯化的野马,因为价钱便宜。我们还在训练巴德,已多次骑着他穿过空旷的牧场。但他仍经验不足,容易受惊,捉摸不定。

那天晚上,肖恩第一次骑那匹新买的古铜色母马。肖恩说,她已经为短途骑行做好了准备。于是我们跨上坐骑,他骑母马,我骑巴德。我们往山上走了大约半英里,小心翼翼地蜿蜒穿过麦田,以免马儿受惊。然后我做了一件傻事:我离母马太近了。她不喜欢有匹骟马紧跟其后,毫无预兆地向前一跃而起,前腿支撑身体,后腿高高抬起,蹶子踢在巴德的胸膛上。

巴德发狂了。

我总是在缰绳上打一个结,让它们更结实,但没有牢固的抓手。巴德猛地一颠,然后弓背跃起,一波波甩动着身体。缰绳跃过他头上飞起。我拼命抓着马鞍角,弯曲大腿,紧紧夹住它鼓鼓的肚子。没等我看清方向,巴德便死命朝峡谷直冲而去,时不时跳跃,但一直狂奔。我的脚从马镫上滑了下去,小腿卡在里面。

那么多年夏天和爷爷一起驯马,我只记得一条他给过的忠告:“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