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阿姐已与卢氏和离?”

此事还是钟淮安说与他知晓的。

祝乘风本待回府后细问此事。

父亲此刻提起,他便肃了神情:“此番是我累及阿姐,但那卢氏一族终有一祸,和离之事倒是顺应脱身了。”

卢氏私占盐田之事,已呈交案前。

彼时是他代理执政期间。

事关伐动士族之事,他暂且不好轻下决断。

便按下陈表,待后续一切安稳后决断。

当时他已去信给阿姐,表明其中利害。

哪知宫变之事,起伐突然。

事败被伏后,由他寄出的一应信件,也被当即截停,信件并未到达阿姐手中,既然卢氏当先提议和离,倒也省了后续麻烦。

“自宫变事败后,其他家族绝不谈及此事,唯有受祝氏利益最多的卢氏跳得最高!”祝母冷笑:

“事发后,由于天子全面禁谈此事,朝堂民间倒是一派平静,却不知有士子提诗,藏头掩字暗讽此事。你的老师知晓后,当即提笔回驳,此事上达天听,天子为此震怒,派人彻查,那士子竟是卢氏养的门客,此举是受卢氏指使!当下敢违逆天子圣御,此刻的卢氏要不好过了!阿澜此次返回江南,便是处理与卢氏最后的财产纠纷,以求干干净净与卢氏剥离。”

造反之人受口诛笔伐,此为应当。

既然做了谋逆之事。

祝乘风便不惧任何讥语。

早在起兵之时

他就已做好被万人唾骂的准备。

此刻听闻天子之举,心内滋味却是难言。

无言间,又听父亲道:“慈渡,天子挥刀间的余威,会不会波及……”

话至此,却突顿。

他们的车驾随行于天子圣驾之后。

去往安阳侯府。

车驾外天子禁卫策马挎刀随行

话便点到即止。

“士族门阀,起于乱世,兴盛百代而不绝。”祝乘风望着车驾侧窗。

灿阳透洒,抚过玉冠,掠过面容。

王侯紫冕,其上刻金绣线,规制复杂

灿光快速掠过,冕服浮光,异彩频现

一瞬变为金瞳的眼瞳中

街景正急速后退:“兴百代,传千年,至今,终也要折于君王集权,天下大统的趋势之下。”

祝母理了理孩子冕袍间的紫绶,才接道:

“我尚年少之时,士族是何等鼎盛。”

她对士族即将衰落之势,倒也接受坦然。

忆起往事,只余一叹:“彼时先帝无德,皇权衰落,士族名门,圈地收税,圈养私兵,地方百姓,不知皇权,只依附于士族。凡家族子弟,入士皆进中枢,门阀间相互结亲,其间势力,盘根错节。”

在母亲的温言追忆下

祝乘风缓缓阖上双眼

也就没人注意到他眼瞳一瞬的变化:

“再鼎盛的烈日,当其长久炙烤大地万民时,也当折戟而沉了。”

他生于士族

长于士族。

却终是要站在士族的对立面了:“士簇鼎盛的根基,是奠基在百姓的累累骨血之上。”

对于孩子的这番话

祝父听罢付之一笑:“也罢,为父也曾见过那鼎盛之日,便坦迎衰落之时吧。”

他和全族,自然是同孩子共进退。

他也深知士族衰败,已成必然。

门阀鼎盛之时

谁也不曾想到,贺兰皇族,竟然能出一位,

十载间平乱世。

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