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已经被发泄,就不再值得铭记。

或许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只是年少无知的“打闹”。

有一刻,留昭想象着自己在他眼中是什么模样,他真想将自己记得的痛苦也凿进崔循的脑子里,让他永远不能再用这种眼神看向他。

“你有点发烧,吃过早餐之后我会叫医生再来一趟。”

崔循的声音很温柔,他伸手摸了摸留昭的额头,问他:“要喝水吗?”

一个带着吸管的运动水瓶递到他嘴边,留昭迟疑了一下,崔循笑道:“带吸管的杯子只有这一个,而且你昨天也喝过了。”

崔循下去拿早餐时,留昭忍着痛起床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又发信息给室友让杨志河帮他请假。

早餐时,崔融穿着睡衣坐在餐桌边看晨报,随口问孙思:“药送到了吗?”

“我按徐博给的地址去拿了药,但敲不开留昭少爷的门,所以只能在门外告诉他药留在了门口。”

崔融翻着报纸的手微微一顿,他将报纸递给孙思,起身向留昭的房间走去,一个小药箱还留在门口,看上去没有打开过的痕迹,崔融试着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整齐,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孙思立刻说:“我跟下面的岗亭确认过,留昭少爷昨晚没有下山。”

崔融微微皱了下眉,他穿过走廊去屋后的花园,草尖上的露水很快打湿了他的拖鞋,他走到一处茂盛的玫瑰丛里,那里弯曲的枝条曾经形成一个小小的入口,正适合一个瘦弱的孩子钻进去。

崔融冷着脸拨开玫瑰丛,尖刺在他手指上划出一些细小的伤口,那处角落的空地里空无一人,只有杂草长得很高,已经逐渐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崔融转身时,眉宇间蒙上一层戾气,他看向孙思:“找到他。”

小时候每次被崔融惩罚,留昭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重建心理防线。毕竟在留昭心中,他们根本不熟,被这样一个关系尴尬的“哥哥”教训,羞耻和挫败倒更大于痛楚。

他藏在崔循的房间不想出去。

17岁的少年正处于精力旺盛,对一切都兴致勃勃的年龄。留昭的低烧已经退了,他换了个方向趴着,崔循开着投影仪和他一起打游戏,他完全没有追问那些伤痕的由来,一切都很自然,不会让留昭在他周围感受到任何压力。

中午的时候沈弥打电话过来,崔循拿起来看了一眼,对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说:“是妈妈。”

“嗯……我没事,只是昨天运动之后让姚医生来做一下例行检查……”

“好……我知道了。”

留昭看向他,用眼神说,你不是说没有人会知道吗?

“可能是孙思看到了医生过来。”

崔循帮他调整了一下手柄,温柔地问:“还想玩吗?要不要看电影?”

他选了一部梵高的传记片,留昭心里生出一点怪异的感觉,他突然觉得崔循对自己很了解,但这没有道理,他明明心思简单得只能看见现在的“留昭”,他应该对他一无所知。

他们安静地在房间里消磨时间,傍晚的时候留昭的体温又有点上升,他吃了消炎药和止痛药昏睡过去,崔循想着要不要带他去医院,或者应该打电话找来另一个医生,但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出入崔家。

崔融下班回家时,神情已经近乎阴鸷,孙思被他看一眼,都觉得脸上像被刀子割过,他沉默了一下才说:“留昭少爷的电话打不通。家中其他地方都已经找过,只有先生和夫人的房间,还有小少爷的房间没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