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覃昌开口质问李暮歌,应该态度会很差才对,没想到李暮歌与他对视时,覃昌先冲李暮歌笑了笑,态度非常好的样子。
于是这个质问,就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不解。
他是真不解问题究竟会如何解决。
想想这位十几年前的政治主张,再想想他的所作所为,此刻他站出来就一点儿不违和了。
俗话说挑货才是买货人,覃昌此刻开口,说明他对此事感兴趣,认为值得一试。
“覃舍人,难道不实行糊名,不进行誊抄,舞弊之事就能彻底杜绝吗?长安不知怎么做才能彻底杜绝舞弊之风,但长安知道,什么都不做,只会助长此风。”
覃昌赞赏地点点头,回了原位,他显然是觉得李暮歌说得很好。
“糊名与誊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糊名需得用桑皮纸,誊抄需要更多书吏,钱与人,从何而来?况且,每次科举时,时间都很紧张,加了糊名和誊抄的流程,那主考官何时批改,又什么时候能批改完呢?学子们都等着放榜,时间延后会让他们不安急躁,长安公主可有想过这些?”
此刻开口说话的人,是李暮歌的熟人,熟的不能再熟了,正是她祖父,时任国子祭酒的宁疏白。
“宁祭酒所言极是,户部是真没钱了!”
“吏部也没那么多官员啊。”
宁疏白话音刚落,刚刚哭惨的户部尚书与吏部尚书都站出来了,顺便再哭一下惨。
李暮歌见此哭笑不得,两位尚书想来不是第一天想这个问题了,却到现在才以顺嘴的形式,将不满说出口。
这就是官场上的人精,即达到了目的,又规避了得罪人的风险。
“誊抄和糊名实行起来确实有困难,但那些都是小困难,是可以克服的困难,比起最后舞弊之风盛行,有才之人在野,要强上许多。”李暮歌顿了顿,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将解决方法说出来。
她想了想,还是没说。
今日她已经够出类拔萃了,也就是说,今日她风头出得够多了,再出风头容易被人针对。
太子和大公主还在眼前,她哪儿能将所有功劳都抢走啊,多少有些太不听话了,而且表现得太突出,一点儿不像个十六岁初入朝堂的公主。
所以她说完这段话后,求助的眼神飘向大公主。
大公主闻弦音知雅意,瞬间明白李暮歌的想法,她心里刚刚升起的警觉降低了许多。
看来十四还是那个十四,并没有一夕之间变成另外的模样。
于是大公主站了出来,说道:“宁祭酒的顾虑确实存在,吏部之所以缺少官员,是因为吸纳的官员太少,科举若是能更为公平,想必会有大量人才进入朝堂,这些通过科举的学子,都可以直接为官,之前吏部尚书所说的各地官员不足之事,不就迎刃而解了?至于誊抄的小吏,其实并不需要占用正经的官员,只需识字能写便可。”
大公主说到这儿停住了,她也不想占了所有功劳,皇帝不会愿意看见那一幕。
大公主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并不是她本人有多聪明,能瞬间想得如此周全。
科举改制一事在朝堂上吵了好几天,大公主和太子私底下当然也跟幕僚们聊了聊,一些事情的解决方法,早就已经探讨出来了。
所以大公主留白,是给太子说话的时机。
太子果然开口了,他说:“若是有小吏被人收买,岂不是可以直接更改学子的试卷?所以为了确保公平,誊抄与糊名必须同时进行,桑皮纸的开销确实不少,但可以不走户部的国库,只需前来应考的学子多交一笔笔墨费用即可。”
这年头科举的学子,多多少少有些家财,所以加点儿笔墨费用,对他们来说一点儿没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