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头,忙咽下后半句,不由羞红了脸。宝玉听这话如此亲密,再看她那娇羞的模样,心中大为感动,把疼痛忘到九霄云外。能有这样几个红粉知己,就是死了,一生事业付诸东流,也心满意足了。宝钗问起他挨打的原因,袭人把茗烟的话学一遍,宝玉才知还有贾环从中使坏。他见又拉上薛蟠,生怕宝钗难堪,忙制止袭人,说:“薛大哥从来不这样,你们别胡猜。”

宝钗猜知宝玉的用意,为他被打成这样还护着别人而感动;假如他能把这种心思用到大事上,老爷也喜欢他了。再想薛蟠放肆无度,说出宝玉,在情理之中。她就安慰袭人,别把此事放在心上,她哥哥本来就是那种人,天不怕地不怕,到处信口胡说。袭人也知说得过火了,见宝钗这样说,羞愧无言。宝玉也觉宝钗说得有理,正想说话,宝钗却起身告辞了。袭人送她出去,再三道谢。宝钗又叮嘱她别让宝玉胡思乱想,想什么吃的、玩的,直接到蘅芜院要,千万别再惊动老爷,宝玉再吃亏。

宝玉昏昏沉沉,见蒋玉菡进来,诉说忠顺王府拿他之事,又见金钏儿进来,哭诉为他投井之事。恍惚中有人推他,又听悲啼之声,睁眼一看,却是黛玉坐在身边,两眼肿得桃儿一般,泪流满面。他想爬起来,下身疼痛难忍,依旧趴下,心疼地责备:“你来做什么?太阳虽已落下,余热还没散尽,要中了暑呢?我虽挨了打,倒不觉痛,你要为自己多操些心。”黛玉听如此说,虽未号啕大哭,却气塞咽喉,千言万语,难以说出。好半天,她才抽抽噎噎地说:“从此你都改了吧!”宝玉长叹一声,说:“你放心,我就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忽听人报:“二奶奶来了。”黛玉忙起身,要从后门走。宝玉一把拉住她,不让她走。她指指红肿的双眼,生怕凤姐儿拿她取笑,宝玉才放她走了。凤姐儿进来,问了伤痛,吩咐他想吃什么派人找她。接着薛姨妈来了,贾母也派人来了。

掌灯时分,宝玉只喝两口汤,又昏睡了。府里有头脸的婆子、媳妇相继赶来探望,袭人在外间接待,一一道谢,让座敬茶。王夫人派人叫一个人过去,袭人安排好晴雯等人,来到上房。王夫人埋怨她说:“你不管派谁来不行,自己来了,谁服侍他?”袭人说二爷已睡了,她安排好了人,怕别人来听不明白,误了事。王夫人说:“没什么事,只问他这会子怎么样?”袭人说:“给二爷敷上宝姑娘的药,好多了。”王夫人又问:“吃了什么没有?”袭人说:“老太太给的一碗汤,吃了两口,要酸梅汤吃。我怕激着他了,热毒散不出去,劝了半天,给他调了些玫瑰膏子吃了。他嫌吃烦了,不香甜。”王夫人让彩云拿两瓶香露来。袭人接过看,是三寸大小的玻璃瓶,上面是螺丝银盖,鹅黄色的笺子上分别写着“木樨清露”、“玫瑰清露”。袭人称赞:“好珍贵的东西。”王夫人说:“这是外国进贡的。你好好收着,别糟蹋了。”

袭人正要走,王夫人叫住她,问:“我恍惚听人说,宝玉挨打是环儿在老爷面前说了什么。”袭人说:“我只听说是为二爷霸占着戏子,人家来找老爷要,老爷才打的。”王夫人摇头不信,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袭人说:“别的原因我不知道,今天大胆在太太面前说句不知好歹的话,请太太别生气。”王夫人说:“你说就是了。”袭人说:“论理,我们二爷也得老爷教训。老爷再不管,不知将来做出什么事来呢!”王夫人念声佛,说:“我的儿!亏了你也和我的心一样。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管他?难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儿子?我已是五十岁的人了,通共剩他一个,他又生得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他再有个好歹,或是老太太气坏了,那时上下不安,就惯坏了他。我常哭一阵,劝一阵,当时他好一阵子,过后还是老样,直到吃了亏才罢。假如打坏了,我依靠谁呢?”说着,不由滚下泪来。

袭人见王夫人悲伤,也不禁伤心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