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气浪波及,散落一地,燃到一半的花烛也摔到地上,断成了数截。

薛颐被这一记掌力掀翻出去,在墙角的斗柜上磕出一声巨响后,悄无声息地趴伏了片刻。

待到再抬起头来,他头上的鲜血就如泉眼一般涓涓往外冒,一张俏脸已经布满血污,他却不知道疼似的,还来不及抹一把脸,便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薛戎身边。

“……师尊,怎么会这样?小沐呢,小沐在哪里?”

薛戎的一只手垂在地上,被薛颐用力握住,后者只觉触感冰凉湿冷,不似活人。

薛颐一直认为,师尊是永远不会抛下他的。

哪怕他欺骗薛戎服下乱神散,又亲自绘制了移魂阵,一步步将薛戎的神识逼至消亡,但在目睹师尊垂死的这一幕时,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薛颐蓦地低下头,咬破了指尖,口中默念薛戎的生辰八字,用食指凌空点画出一篇符文,拍进了薛戎胸口中。

柳隽真见了,以为薛颐心有不甘,仍要继续那阴损的夺舍禁术。

只有薛颐自己才明白,他方才所画的符文,是冬州王族才知晓的一种术法,名为魂契。魂契一旦在两人之间缔下,就如同将双方的魂灵捆绑在了一起,只要受术者的魂魄还存于世上,施术者便会有所感应。

他在母国学会了此种术法,原是想与秦沐微结成魂契,因为那种找不到心上人身在何方,甚至连对方生死都不明的感觉,太过煎熬,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此时此刻,却不知薛颐是慌不择路,还是经过了一番思虑,竟将魂契印在了薛戎身上。

且说梅临雪中剑之后,虽是身受重伤,但还保有一丝气力,侥幸未堕入江中。

他从梅府带来了一队侍卫,在进入枕流台之前,先命这些侍卫藏身在了附近的山林中。当梅临雪带着一身雨水与鲜血返回时,侍卫都大为惊愕,他来不及解释,只让他们快些为自己包扎伤处,敷上伤药。

待到勉强能够行走了,梅临雪便再度往枕流台奔去。他虽不知柳隽真和薛颐究竟有何目的,但必定要对薛戎不利,他晚到一刻,薛戎与腹中的孩子便多一分危险。

可等梅临雪带着侍卫匆匆赶来时,一切已经迟了。

他眼前所见的,只剩那具怀着身孕、渐渐冰冷下去的身体。

若是薛戎身陨之前,脑中还存有一丝清明,恐怕也会自嘲,自己死得竟如此草率可笑。

他自幼无父无母,只是流落街头的小小弃儿。本以为拜入隆龛门下,会有一番光明前程,却只被当作折磨取乐的奴仆。经历过死里逃生,他好不容易修成冲煞剑法,又开始日复一日地遭受煞气的刻骨折磨。

为了活命,他欺师灭祖,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他处心积虑,终于成了世人唾骂的慑鬼尊。

他坐镇一方魔教,修为问鼎元婴期大圆满,在修真界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以为自己已经逆天改命,却不成想,老天爷将他视作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到头来,权势、地位、修为,都成了一场空,他的命依旧比野草还要低贱。

他痴心爱慕之人,视他为洪水猛兽,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