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薛颐忽然心念一动。他知道任瞻只身隐居在这江水边,成日不是饮酒便是读书,假意逍遥快活,实则是在逃避。

任瞻曾在醉酒后,向他吐露过,自己原本有一发妻,同样通晓药理,两人从前常在一处探讨医道,十分恩爱。

因他生平最爱搜罗稀奇古怪的书籍,除了医书之外,他还读过颇多神话志怪之书。

一次,他偶然从书中获知,在皓玄帝君所立的镇妖塔之下,生长着一棵悬龙神树,枝干通天,叶片大如车盖,乃吸取天地灵气长成。若是服下神树的果实,便能长生不死,与得道飞升的仙人无异。

他由此起了兴趣,决心去一探究竟。

按他的判断,传说中的镇妖塔,应当位于北境边缘,那里人迹罕至,是一片荒寒冰河。

他和妻子前往北境后,才知自己低估了此行的的凶险。四周雪虐风饕,遮天迷地,几乎教人寸步难行,即使二人以灵力护体,又用烈火符取暖,也难挡酷寒。

最终,任瞻连那悬龙神树的影子都没寻到,他和妻子却在漫天风雪中走散了。

就连任瞻自己也昏厥在雪地中,还是碰巧有一支门派的队伍经过,将他救下,他才得以活命。

后来,任瞻数次重返北境,也求过一些境界高深的修士,为他寻找妻子的下落,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丧妻之痛,再加上深切的自责,将任瞻压得一蹶不振。自此之后,他便搬到了枕流台,不问世事,也极少治病救人,终日只是浑浑噩噩地饮酒。

思及于此,薛颐定了定神,对任瞻道:“老任,北境既不在大璃国之内,也不在冬州国之内,但距离我的母国并不遥远。只要你肯将绘制移魂阵的方法告诉我,我便答应你,动用举国之力,助你寻找令夫人。”

原本任瞻还是醉意朦胧的,听闻此言,他浑身上下的酒意顿消,颤声道:“薛小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薛颐见任瞻果然被说动了,大为兴奋,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犬齿:“老任,我从前就对你说过,冬州国王是我的生父,我又怎会说谎骗你。”

当日,薛颐与薛戎便在枕流台留宿下来,一连过了数日。

一天夜里,任瞻开了一坛松苓酒,与薛颐二人对酌。

他先前被挑起了伤心事,这些天一直心气郁结,此时连下酒菜也不吃,只顾着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没过多久,便又醉得不省人事了。

而薛颐并未贪杯,略微沾了几口后,在灯下把玩着玉杯。

他心中思索着,前几日,自己向柳隽真和梅临雪分别传了一张通讯符,若是脚程快的话,他们应当不久就会赶到了。

在信中,薛颐故意写得含糊其辞,并未提及夺舍禁术,只说他发现师尊与秦沐微之间存在某种联系,顺着师尊身上的线索,便能找到秦沐微。若是想知道详细情形,便到枕流台来找他。

他不信这二人会不来。

正在薛颐百无聊赖之际,房梁之上忽然传来一声隐约的鸟鸣。

他立刻站起身,眼睛盯着上方,在房内踱了一圈,而后推门出去,朝着楼顶喊道:“师叔,既然来了,就快些现身吧。”

几息之后,果然有一道碧色身影悄然飞出,在空中踏了几步,轻盈地落了地。

从高处跃至地面,柳隽真依旧气息平稳,待到随风而动的衣袂落下后,连鬓发都纹丝不乱,足以见得修为深厚。

见到薛颐,柳隽真眼眸微弯,含笑道:“小师侄,此番收到你的通讯符,真是令我大吃一惊。我还以为你偷偷将师兄掳走后,便会一直如那缩头乌龟一般,东躲西藏地过活呢。”

薛颐知道柳隽真一向是这副绵里藏针的作派,也明白自己暗地里将薛戎带走,必定惹得对方恼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