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桂老师和妻子?儿子?是一起被下放到粤北一个山村里的,桂老师不服气,出发前写信给?当地领导申诉,说这?是迫害,要求再次彻查,还?他们清白,但每一封信从他那里递出去都要被审查一遍,桂老师的申诉信被拦下,被革委会的人知道,就看他更不顺眼了。除了地主成分,儿子?逃港,他有不少?亲戚都在海外,涉嫌重大的海外关系。于是本来要去粤北的他,因为这?封信的缘故,最后只能跟家人分开,就被下放到了我们周家庄,离家远远的不说,还?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举目无亲。”
听别人的人生,跟听故事?似的,有种隔靴搔痒的茫然。
八十年代后,不少?地富反坏右被平反了,从坏份子?变成了要团结的一部分力量,加上百万下乡知青返城,市面上出现了不少?伤痕文学,说的就是□□十年上山下乡的事?。
万云不上班,万雪担心她?一个人在家无聊,给了不少故事类的杂志给她看,有些是民间传奇的故事?,也有不少是知青下乡期间发生的事?,她?这?几天倒是看过几个。
“那他是怎么跟你认识的?”万云问。
“桂老师原来是个大学老师,下放的时候,因为怕村民们不知道他的来路,被他语言挑拨,引起人民矛盾,所?以他的档案一开始就是公开的。我?们周家庄的村支书上过中学,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对有本事?教?大学生的桂老师很是尊敬,他刚到我?们庄上的时候,红袖章们来的不算频繁,只是把人放到我?们那儿,支书伯伯还?给?桂老师在知青点边上弄了个小?土屋,他就跟知青们一起干活挣工分领粮食。”周长城慢慢回忆着当年的事?情。
“七五年我?十岁,记得是刚过完年不久,跟同村的小?孩儿在村口玩儿,忽然来了一队戴红袖章的人,说要从严处理桂老师的问题!”周长城的脸色有点严肃,显然对那一次的记忆印象很深刻,“他们说,桂老师下放到粤北的家人也逃跑了,但是没人知道他们逃到哪里去了,革委会的人怀疑跟他大儿子?一样,也逃到香港去了。”
“于是那一阵子?,桂老师不能住小?土屋了,戴红袖章的那几个人把他的东西都拿走,只剩下两?件衣服,让他搬到我?们庄上的牛棚里去。后来时不时还?要被压出来做检讨,满村子?去游行。”
周长城的手握成一个拳头放在嘴巴前,有些不忍回想,除了桂老师,他们村还?有其他下放的地主后代,知青也有二十来个,不过都没有像桂老师这?样凄凉,三天五头都要被拉出来批斗树典型。
跟桂老师没有交情之前,周长城和周家庄其他这?种半大的孩子?一到游行的夜晚就很兴奋,拿着跟棍子?跟在红袖章后头乱窜,唱着当年的歌曲,嚷着要打倒一切。
“我?们庄上有三头牛,在山脚下有个牛棚,桂老师就在牛棚边上搭了个三角草棚子?,庄上给?他安排清理牛棚的活儿。”周长城喝口水,继续说,“这?种安排,村支书也没办法,只让他打扫牛棚,其他的农活就没给?他安排了,主要是红袖章们来得太勤快了,想让桂老师喘口气都不行。”
万云看着周长城那张深邃的脸,端然肃穆,想来是对桂老师的惨状抱了很大同情的。
“庄上的牛每天都要赶到山上去吃草,这?个活儿不算重,村里安排给?我?们几个十来岁的孩子?,也算三个公分。那天刚好轮到我?,出门前,奶奶给?了我?一根煮熟的红薯,让我?放牛的时候饿了吃,我?拿着红薯,就兴冲冲跑到牛棚去牵牛出来吃草了。”
周长城想起第一次和桂春生说话的情境。
当时他爸妈和爷爷奶奶都在,家里只有周长城一个小?孩,大人们都疼着他,有点多余的粮食全都先紧着他。
后面亲人陆续病逝,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