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传出一声巨响,跟着就是割裂黑夜的刺耳尖叫,继而火光通明?,无数人的脚步咚咚响起,急急忙忙地向那?边赶去。

贺府是分内外的,最里层的宅邸院落,园林花圃,住的是这个氏族的核心亲眷,老爷太太们?全在那?边待着。贺九如虽然名义上被人叫着“少?爷”,实际父母早亡,自身无牵无挂,更连最重要的价值,即牵制凶神的能力都失去了,因此只配待在第二层的偏远地带,没?资格进到内院。

贺九如从梦中?惊醒,迷迷瞪瞪地打量了一阵子,并不关心内院的高贵人们?出了什么岔子,自顾自地睡去。

翌日清晨,两个负责浆洗衣物的小丫头路过此地,犹如两只声音清脆,穿透力极强的黄鹂鸟儿,叽叽喳喳地就把原委说给贺九如听了。

“昨晚上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大?公子突然就殁了?”

“你还不知道??我听东门的李大?娘说,是祠堂那?边出事了!”

“啊?真的假的?”

“真的呀!说是祠堂闹鬼了,好?凶好?可怕的一个鬼!身子这么高,脸这么长,死人似的白!见了人就掰脸看,还问‘是不是你’?听说,大?公子的头都给掰没?了……”

“你,你别说了,我怕!”

说到最后,两个小丫头吓得要哭不哭的,再看这附近清幽寂静,半个人影儿也无,更吓得不行?,赶紧跑走了。

贺九如听得暗暗心惊。

他?知道?,与凶神结契的日期就要到了,自己是个下不了床的废人,族中?还没?选出合适的人选。只怕祠堂闹的不是鬼,而是比鬼可怕千万倍的东西。

不过说这些,和现在的他?都没?什么关系,唯一重大?的关系,是他?今天的药和饭,大?概不会有人送来了。

命苦啊,怎么偏成了个药罐子?

贺九如想尽办法,要从床上爬起来吃饭,奈何体能实在不允许,他?在褥子里扭了半天,只把自己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在躺着不耗力气,勉强能忍着一日不进水米。

外头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大?公子死了,丧事却不能大?张旗鼓地办,只好?先把尸体敛起来。第五日,贺府上死的人更多,无一不是被凶神掰了脑袋,血淋淋地撂在房里。

人死得越多,关于?凶神的传言就越详细,越可怖。据说它动手之前?,会先问上一连串的“是不是你”,倘若回答“不是”,下一刻就会尸首分离,倘若为了保命,稀里糊涂地回答“是”,那?它必定会像猫玩老鼠一般,把人折磨够了再杀。

漆黑的浓云遮蔽了贺氏的宅邸,连只苍蝇也逃不出去。府上人人自危,掌家人眼下已是急得团团转,贺氏传了几百年,多少?代,极少?出现这样古怪的恶事,如今看来,再找不到结契人,凶神非得把全府上千号人口?都杀光不可。

但贺九如不关心这个,两天没?人给他?送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饿得眼冒金星,快要升天了。

这天夜里,他?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努力抵御饥饿的侵蚀,一阵诡异的阴风渗进房内,有什么沉重且巨大?的东西,静悄悄地站在了他?的床头。

贺九如发觉不对,他?竭力睁开双眼,房间里黑黢黢的,没?点灯,但借着室外的昏暗的火光,他?一下清醒了,冷汗像过电般流经全身。

一尊长得惊人,足有两人多高的东西,此刻正?站在床边,弯着腰看他。一张惨白鬼面尖长到畸形,眼眶更是黑如两个空洞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