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2)

“荀子姑娘,您有话要说?”

“大人身体安好,这半天都没有咳过。”我伏于地面,轻声回答。

呵呵两声,老者咂了咂嘴后说道:“抬起头来吧。”

直起身子,我再度行礼后,整理好了衣袖,垂首跪坐于案前。

老者盘坐于榻上,伸着手臂摩挲着黄杨木匣的表面,不错眼的盯着那被朱砂圈了的名字。

“您少带来一样东西,也是老朽唯一求您带的。”他说。

“请大人恕罪,但在下确实已经将他……”

刚开口,长孙无忌就摆了摆手,止住了我的分辩。

我知道我是在玩火――那匣子里是空的。

在送许敬宗大人上路之后,我没有取下他的项上人头,而是扶起了他老妻的尸身,放回榻上,让他们靠在了一处。

我只是不想让他的老妻因为看不到他的头,而在黄泉路上错过。

夜雨初停,泛着碧玺般碧蓝的天际已然露出了几点晨星。从坊间的高墙上纵过,我空手返回了借住的宅子。

用清水洗净了双手,又退去了黑色的胡衫,换上早就备好的素白?n裙,我取了枝月染送的缀着珊瑚珠的簪子,挽了发髻在脑后。

燃着灯盏,拿出了已经写好多日的签纸,我用笔沾了朱砂,圈了纸上的名字。

在将写了名讳的封帖粘在盖子上的时候,我曾经有一霎的犹豫。

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按照历来的要求,即使是我心中再不愿的,也会不闻不问的去执行到底。

也许是因为我失去了让我硬下心肠的那个人……也许,是我有自信能从长孙无忌处带回我的琴。

一切得当。我抱着木匣,立于铜镜前要吹熄油灯时,再度与自己相对。若不是隐隐的还能嗅到双手间生铁锈蚀的味道,也许我自己都不能相信,一个时辰之前有十几条性命,就从这样眉目温婉平静的女子双手中逝去。

捧着这封木匣,我将它送入了储阁,将长孙无忌从睡梦中唤了起来。

“长孙大人,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

“荀姑娘,”再度打断了我,他用指端敲击着木匣,问道:“跟着青涟丫头这几年中,她可曾带你见过海?”

“回大人,不曾。”

“有机会,您应该去瞧一眼……”长孙无忌一双枯枝般的手抱了那匣子,须髯稀疏的下颌搁在盖子上,鹰隼般的利目斜睨着瞧我,仿佛是守着赤金不放的貔貅。

“由此东去千里,有大水汪洋。日出之时,汤汤然天水相接,碧波浩瀚万里飘金;至夜,斗拱星移,墨海沉翠,残星濯于其中,引潜龙巡游,平浪击岸……”

我屏息端坐静听,老者的气息远不如我初见时,那时他还能有些力道,尚能举了凤眼香的拐杖抗我两刀。如今,说话时都完全是靠吐字时逼出来的气势,中气已失。我见他眼下淤青,鼻翼处也隐隐的有了衰败的灰色,知道他这风烛残年的身子,业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日。

“我信您不辱使命,肯定已经将那奸贼的性命取了。”

我回了神,点头。

“飞扬跋扈,诬罔诡辩,取他人性命为己腾达之路,此罪当杀否?”

“在下不知。”

“那,您可知我为何非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在下身为??属一员,历来不问执行缘由,”我警觉着,伤臂处因为攥拳而再度酸痛:“但取人头复命之事,在下先师从未交代过,??属亦无此规章先例。”

老狐狸呵呵一笑,枯瘦的指尖划着匣子的边缘,发黄弯曲的指甲一拨,便掀去了签纸的封,他又吸了口气,慢慢的掀开了匣子的盖子,然后随手将盖子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