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离开。
明明像母亲一样亲近的,却无法完全理解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告诉过我,还有这些从未提起过的从前……我的老师,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乱流 风雷益
第二日天明之前,我越过了乐馆的高墙,从临水的回廊檐上翻身而下,轻轻的落在已经靠着栏杆睡熟了的姥面前。
廊下吊着的菖蒲艾草已经尽数收去,支着灯盏的漆案上放着一笼米棕,用指背触了,已经凉透。案下燃着的香炉中罩住的散香也即将燃尽,一线细烟下微闪着点点的火星。姥将团扇盖在胸前,赤足担在脚踏上,木屐并排的脱在一旁的地上。
恍惚,睡在我面前的女人便是一样整夜侯着我归来的,如我生母一般的老师。
突然有这样的错觉――虽然我从山间走出,却实际上是走入了另一处名为长安的山谷,而且连时间都一直在折返。从雪夜投门至今已经过去了半年,而现在我再度做着必须以??属的身份才能承担的事情……也许,这便是我永远逃不出的宿命。
“您醒醒,别睡在此处。”
轻推她,姥动了下,如紫碧玺色的目微张,见是我,便安然一笑:“回来了。”
“是……”应了声,我用一只手拉下身后黑色的披风,小心的盖在只穿着纱衣的女人身上:“您回房歇息吧。”
“又去什么地方玩了,难不成今日也是妖狐们晒月亮的日子?”眼神依然混沌着,姥抽出绢帕沾着惺忪的睡眼,又伸开手臂舒展了下筋骨:“罢了,还是那句话,您去哪里玩是您的事情……本想等姑娘回来,问问今日宫中的事儿,不想靠着便睡着了,硌的背痛。喏,扶我起来罢。”
她抬起手拉我,我一躲,她的手从我的左臂旁滑过,拉了个空。姥停下动作,此刻她完全清醒过来,一双眼睛盯着我。
我身上穿的黑色胡服领口大开,单穿了一条袖子,另外一边围在腰上,露出了被木板和布带缠绕的整个肩膀和左手手臂。
宛如初开之莲的香气浮动在这晦暗的夜色中。
一丝微风推着最后一线薰香的青雾从姥伸向我的手中流过,我垂首看着她在月光下如脂玉般白皙的手指,将右手扶在她的手臂上。女人的手有些痉挛,光滑的皮肤上凝着夜的冷。
她探出的指尖最终向右移过来,抓住了垂在我腰侧的带子。
“您别怕,”小心的伏下身子跪坐在姥的面前,我仰起脸看她:“遇上了些事情,已经都好了。”
姥的目光一直留在我的肩膀上,过了许久,眼中的震惊才都收了回去,她站起身,看着身上盖着的黑披风,深深的吸了口气。
“伤的重吗?”
“不,还好……实际上挺严重,”我摸着自己的额头苦笑:“左肩被刺穿了四处,小臂的骨头也折了,估计明天这个时候会发起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