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见到此景都不免有些动容,陈璟眼圈微红,转过了身去,不忍再看,沈青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冲他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抬头看向公堂之上的邓斌说道:“大人,此案虽牵扯三条人命,但三人均属咎由自取,他们原本就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是官府未曾为百姓申冤做主,才有了这场悲剧,若是再因此重罚他们,怕是于理不合。”
陈璟接茬说道:“而且陆谦虽然到任时间尚短,但他勤勤恳恳,一心为民,从来未曾想过以权谋私,此番并未参与作案,实乃为父顶罪,其孝心天地可鉴,还望大人明察!”
邓斌心中突然打起了鼓。
他怎会不知吴兴父子情有可原,陈璟和沈青江这一番道理,他又何尝不明白,作为本案的监察御史,他在了解案情始末之后,完全可以法外施恩,即便吴兴处心积虑连杀三人,即便陆谦替父顶罪意图扰乱公允,可就如同沈青江二人所言,那三人罪有应得,且此事原本就是官府失职,才致使了这场悲剧,轻判他二人也并无不可。
可是邓斌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犹疑,他没来由的突然想到了临行前一夜,大理寺正吕炎深夜造访,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吕炎让他罩子放亮一点,只要有人证物证,对吴兴父子就地正法即可。
如今吴兴杀人,陆谦顶罪,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即便他轻判陆谦,可就凭着他父亲的所作所为,以及他那封认罪书,前途几乎可以说是一言难尽了,就算是他有孙将军这层关系,本朝向来重文轻武,恐怕在升迁路上,也帮不上什么。至于吴兴,平头百姓一个,于上位者而言与蝼蚁无异。
这杆秤,一端是他那所谓的恩师刘瑾,另一端……是吴兴父子吗?
不,好像更像是自己原本的抱负。
公生明,偏生暗,自己践行多年的信条难道要这么轻易动摇了吗?
可他眼前却又依稀闪过了吕炎的样子,正三品大理寺卿,高官厚禄,大屋美眷,有一瞬间邓斌甚至在想,寒窗苦读,辛苦为官,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堂上安静得令人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大家都在猜测公堂之上的大人,到底会如何判决这桩剪不断,理还乱的冤案。
邓斌的眼睛扫过吴兴和陆谦,转而又看向虚无的远方,他似乎在思考,但更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只听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禹安县韩冰儿、孙桥、彭万里三人被害一案,现已查明乃吴兴一人所为,按大梁律例,当立斩于市。禹安县令陆谦包庇纵容凶犯且欲替凶徒顶罪,干扰律法公正,按大梁律例,当除去官职永不录用,流放岭南,非召不得回。”
“大人!”陈璟慌忙跪下,求道,“大人开恩呐!”
沈青江也捂着腹部的伤处,缓缓跪在一边,道:“大人,法理不外乎人情,还望大人从轻发落二人!”
县衙的众衙役也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纷纷求邓斌刀下留人。
陆谦见到此景,连忙向众人拱手道:“各位同僚,我们父子何德何能,受诸位如此恩惠,虽然我们事出有因,但法不容情,我与诸君皆是执法者,理当知晓此理。”
“说得好,法不容情,但是……”邓斌开口道,“法理也不外乎人情。”
堂下众人闻听此言,皆面露喜色。
只见邓斌一直板着的脸上也终于展露了一个笑容,他朗声道:“吴兴虽连杀三人,但其冤情重大,被杀的三人联手制造冤案玷污他人清白,后更贿赂朝廷命官、草菅人命、肆意妄为,实乃藐视朝廷律法,罪不容诛,但杀人报复终不被律法所容,本官判你誊写《大梁律例》两百遍,传阅四邻,以正视听。”
吴兴愣在原地,陆谦慌忙叩头道:“大人明鉴!谢大人!”
邓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