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而无悲无喜。可当那孩子的哭声传入耳中时,她的眼中却浮现出一丝怜悯。
长滟怯怯地看着她,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小声道:“公主,您到底是他的嫡母,您要不要、抱一抱他?”
相思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拒绝。她接过那孩子,抱在怀中。婴儿的身体柔软而温暖,鼻息微微拂过她的脖颈,像一丝纤弱的风。孩子的大眼睛乌黑透亮,仿佛两颗黑葡萄,眨巴着望向她,忽然弯了唇角,笑了起来。那笑容纯粹得令人心酸。
长滟低声说:“这孩子很喜欢公主。”
相思垂下眼眸,问道:“孩子叫什么?”
“侯爷给的名字是周缇。”长滟略显忐忑,犹豫了一瞬,才继续道,“原本、原本是让五爷来起字,可是五爷总说忙,不理会……”她偷眼望着相思,声音愈发怯懦:“公主饱读诗书,妾身大字都不识几个,您也是他的长辈,若是您方便……”
相思默然片刻,才开口道:“丹旸,便叫丹旸吧。君子如帛,德辉内蕴。”
长滟闻言,眼中露出几分感激与敬畏。她颤抖着将孩子重新抱回怀中,低低地道谢:“多谢公主。”
相思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长滟离去后,相思立在窗前,怔怔出神。她有些羡慕关长滟即便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一个孩子陪伴。而她,却再也不可能有了。
她手指缓缓拂过发间唯一的一根素簪,不经意间扯下一缕发丝,却发觉竟已夹杂着惊心的白。
心境荒芜而又苍凉,如同一片凋零的枯原,风过无声,亦无人驻足。
随着冬日的到来,朝堂之上的波澜愈发汹涌。
许安宗屡次推动改革,本是个好的开端,奈何他生性多疑,凡事总是思前想后,偏执多虑。再好的措施到了他手中,也往往落得个乱七八糟、一地鸡毛的境地。
他先是将镇国侯府等武将的边军拆为三支,分别由周家旁支、寒门将领和宗室成员统领。名义上是“提高调度效率”,实则是为削弱周家嫡系的兵权。
可许安宗又忌惮寒门将领坐大,便暗中安插宦官监军;又因畏惧宗室成员与周家勾结,一个月内便更换了三次主帅。频繁调动下,边防部署一片混乱,甚至连铁勒浑都趁机劫掠边境,边城告急的奏疏如雪片般涌来。
动荡之下,许多原本观望的中间派直接倒戈于世家,反倒让周家权力不减反增,声势愈发显赫。
除此之外,税制改革更是激起了滔天波澜。
许安宗设立直属户部的“度支司”,绕过地方官直接征收盐铁税,企图将财权集中于皇权之下。可他偏偏又疑心度支使中饱私囊,要求每旬更换查账团队。查账过程仓促而苛刻,地方官员借机推诿“不知情”,税银在层层交接中大量“失踪”。
强行征税引发了商贾的怨愤与罢市,地方经济几近瘫痪。世家大族暗中操控黑市,将官盐价格哄抬十倍后,再以“平抑物价”为由公开售卖自家私盐。
更有甚者,世家指使御史弹劾度支使“横征暴敛”,迫使许安宗不得不召回亲信。
这样诡谲波动的局面不仅没有让许安宗将权力集中在手中,反而使之愈加分散。世家与寒门、宗室互相牵制,彼此倾轧,而他这个帝王,彻底成为“孤家寡人”。
待到他终于明白这一点时,朝政已如一滩泥泞,难以理清。
许安宗于是日日沉溺于歌舞饮宴之中,仿佛自暴自弃一般。原本清冷的后宫忽然添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妃子,姿容曼妙,歌舞盈耳。
一时间,他仿佛已将政事抛诸脑后。
这些事情大多是盛宁讲给连珠,连珠又转告给了相思。
相思坐在窗前,垂眸抚着指尖的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