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念也跟着哭起来,知道这样只会惹得人更伤心,可忍不住。

“我……我给小硕收拾东西,厨房的碗都没刷,冰箱里还有吃一半的罐头。他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念头,到底因为什么,想不通,不明白。”刘英缩成一团,低声哭着,“我治过那么多生了病的孩子,可自己的孩子都已经这样了,心里多少委屈,我是他妈妈啊,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我来来回回看我俩的聊天记录,反反复复地回忆,小硕跟我说的话,他的表情,他的语气,还是不懂。我恨啊,恨这世道,后悔啊,后悔当初让他出去,晚了,什么都晚了。”

“英姨……”宗念揽过她的肩膀,“不怪您,不怪您。”

“你说养孩子为了什么?出生时希望他健康,求学时希望他成绩好有所作为,长大后希望他工作顺利实现梦想,可归根结底,希望的是孩子好好活着。我这妈当的失职,小念,我不是个好母亲。”

生活就是这样,选中一些人,给一些无解命题,留下无尽的伤痛与自责。人无过失,是命运任性。

宗念拿过桌上的纸巾盒,抽几张塞到刘英手里,又抽几张自己擦泪。

她很想告诉刘英,刘硕的意外并不与好母亲的责任挂钩,可语言太苍白,此刻说什么皆是无力。

刘英深深叹口气,目光直愣愣看着手里被泪水浸湿的纸巾团,“有天晚上我吃了一大把安眠药,想要个了断。做梦了,梦里小硕使劲拉我的手,他说妈,我想去雪山,你替我去看看。我一下就醒了。孩子像在呼救,也像在救我。他连自己都舍得,可还是舍不得我。”

“我听朋友说,刘硕喜欢滑雪。”宗念喃喃说道,“可能站在山顶,能看得很远吧。”

或许站在山顶的那个瞬间,只那一个见天地见众生的瞬间,可以让他一时忘却自己,忘却心里所有的繁重与枷锁。

只是太短暂了,人无法永久地停留在某个瞬间。

刘硕是被困住的人。

“他们还知道小硕什么?”刘英抬头,她的眼泪似这春夜突如其来的一场雨,猛烈而悲怆地砸进四季轮回。

宗念蓦地醒悟刘英并非有意隐瞒刘硕的事,只是那事实太冰冷,不相告只是让自己好受些的方式。而对方仍托自己去打听,亦知道一旦打听便无从隐瞒,即便如此她还是想知道那是一个母亲的心,她执拗地想要追寻儿子他乡生活的踪迹,哪怕一丝一毫。

孩子离去的伤,是钉在刘英心口的十字架,这一生,这一辈子,她终将背负着,永无法摆脱。

“大家都叫他 Allen,技术扎实,专业能力很强。不太爱说话,但性格很好,周围同事朋友都对他评价很高。”宗念顿了顿,哽咽着说道,“英姨,你别自责,他……可能就是太累,想休息了。我妈走之后,我就告诉自己,在平行时空里,她一定过得比现在更快乐。老人们不都说地上跑天上看,地上的人要尽兴地活,天上的人才会安心。”

刘英哭得失了声。

宗念紧紧抱住她,抚摸着那一头银发。在刘硕离开而未曾来到晚风的两年多时间里,她不敢想,怀抱里这个女人是怎样熬过一个又一个失眠的夜,又是怎样孤独地对抗着那些足以吞噬掉一个人的漫长时光。

有些失去,忘不掉,挣不脱,走不出来。

两天后的周末,陆河与薛慧一道前来。此次是为不大不小的“正事”先前薛慧同宗文康提起,图书馆收到的捐书里有些不达标的不好入库,除去质量极差的,剩余些他们通常自行处理。这其中便包括给下级单位或者对口单元。晚风是运营资质俱全的养老院,而今哪里都讲精神文明建设,宗文康填了申请文件,文件获批,此次薛慧是来送书的。至于为什么亲自跑一趟,陆河说“我妈这人做事挺仔细的,事情由她牵线,书陈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