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春爷爷眼神复杂,“回去照顾好你妈,给她带好。”

老人们之间怎会没有情谊。或许他们早早对离开做了预设,到一定年岁,死亡就变成随时会找上门的陌生客人,他们准备充足;又或许在过往人生中他们经历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以至于对大部分事情看淡看开,越是悲伤越是镇静;再或许他们交朋友已然超越“友情”二字,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情谊不需要热烈的共荣辱共进退,可说说话,找点乐子,彼此宽慰,那是一种不言而喻却达成高度默契的短暂陪伴,一段光阴一程路,走到哪里就算哪里罢。

会惦念,会难过,会遗憾,可也就是如此了。

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情谊,似乎更深邃,更复杂。

南月夫妇离开,宗念与陆河一起去南方爷爷房间收尾。带走的只有衣服与小部分生活用具,在晚风住这么多年,这里已然变成小小的家,留下的东西要多得多。陆河收拾床铺与衣柜,宗念负责书桌架子上的杂物,纵使再难过再遗憾,生活不会因一个人的离开停止,他们要把房间打扫干净,迎接下一个人的到来。

“全小满,要判多少年?”宗念一边整理,一边同陆河说话。

“这个不好说。”陆河想了想告诉她,“他有偷盗行为的事实,行为有重大危险性,对后果应当预见却没有预见,有可能被认定为故意杀人罪。故意杀人就比较严重了,十年以上或者无期、死刑都有可能。如果被认定为过失致人死亡,《刑罚》规定一般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根据情节恶劣程度,也可能增加。”

“那要怎么……”宗念一时想不到问法。

“怎么去界定是吗?”她讲不清的,陆河懂了。

“嗯。”

“看具体情况吧,比如他的主观恶性、发生的具体情节,再比如他属于自首,一定程度上能减轻一些。”

宗念背对他点点头。书桌抽屉里面压着爱兰奶奶的老花镜,她拿出来对镜片哈气,而后仔细擦干净,放进旁边的整理箱中。做完之后停手,面向陆河,“你以前遇到过这种案子吗?”

“致人伤亡的?”

“嗯。”

“遇到过,但是民事案件触犯刑法,就是刑庭接管了。中间涉及民事赔偿的,如果刑事诉讼中没有附带解决,刑事审理终结后,可能会走单独的民事诉讼程序。”陆河耐心解释,而后也停下,看着她,“怎么问这些?”

“没。”宗念摇头,“就觉得……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事,对你好像就是一个案子。”

“觉得我冷漠?”

“那倒没有。”宗念否认,“从头到尾,比较冷静吧。”

“我这人,天生不太爱激动。而且……”陆河抿抿嘴,“可能见的多了吧,在法院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纠纷,各式各样的人。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法条,法律尽管也需要不断完善,可它一定能作为公正的标准去判定对错,去衡定一些事。”

“小满……”宗念叹气,“他就没想过后果?”

“有侥幸心理吧。”陆河回过身继续收拾,“他太轻蔑法律了。”

书桌整理完毕,架子上东西全部清空,宗念正拿消毒湿巾擦拭时注意到架子与书桌缝隙处的笔记本应是不小心掉落,本子卡在两家具之间,极不易察觉。她挪开桌子,看到笔记本封面,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刹那间席卷了她。

那,是爱兰奶奶那本尚未完成的回忆录。

唉,怎么办呢

第四十六章 “君子论迹不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