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文康在小年这天回来,亲自下厨,备菜摆满厨房操作台。

他做,宗念便吃着薯片站在旁边同他聊天。大姑一家安好,去这阵子几乎每日打牌喝茶,姐弟俩难得有这等闲散时光,好似将毕生的话都讲完。逢周末便由大姑女儿带他们出去转,去过江边,去过博物馆,还去看过话剧。宗念问好不好看,宗文康说好看,可就感觉里面的人都太沉不住气,因为一件小事,一会生气一会高兴。宗念说那是表演形式啊,话剧可不就要求演员表达大开大合的情绪,不然怎么有艺术张力。宗文康便笑着揶揄她,哦我都忘了,咱家里有位艺术家呢。哎呀,音乐家音乐家,宗念笑着纠正。

热油下锅,蒜末花椒一把撒入,香气顿时四起。豆角上还粘着水,朝锅里一倒油花喷溅,宗文康一边掂勺一边叮嘱,“离远点!”宗念退后一步,问道,“爸,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老式抽油烟机呼呼作响,宗文康扯着嗓子问,“说什么?”

“没。”宗念大声回。

应该是在母亲过世后吧。家里有妈妈,就好似拥有一个万能宝盒。饭菜永远香喷喷热乎乎,地板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衣橱里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叠放整齐。家是妈妈的主场,她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摆放,了解这里的每一种细节,连一枚掉落的螺丝钉她都记得自己将它收到哪里。没有妈妈的家像一座外表仍华丽,内里却杂草丛生混乱不堪的庄园。每个角落都是妈妈的影子,宗文康看得到她,太过思念她,所以才从庄园里搬出来了吧。

原来的房子没有卖也没有租,钥匙就在宗念的钥匙串上,每天携带,日日能摸到。宗文康说万一你们俩以后有需要,多少是个保障。

你们俩,指的是宗念和宗一轩。

一盘鲜亮的豆角腊肉出锅,宗文康转转肩膀,准备炒下一个菜。

宗念见状上前,“我来吧。”

她怕父亲肩周又疼。

“别了。你啊,先观摩把理论学会,之后再实践吧。”嫌弃的意味呼之欲出。

宗念嘿嘿乐,忽而想起小川的事,于是问父亲,“小川这阵联系过您吗?”

“没有啊。怎么了?”

“他好像要走,玲姐跟我说的。小川意思是找个时间单独同咱俩讲,所以我暂时没问他。”

宗文康正在倒油的手停了一下,而后又向锅里倒一点,这才说道,“那就等讲了再说吧。”

“要不要先招人?”宗念有顾虑,“年后有两个新人会住进来,就怕突然一下人手不够。”

“有想法但还没说,那就证明不是临时有什么变故一定得走。”宗文康神色如常,“等他说了再集中招人吧,院里情况小川清楚,就算要走也会留过渡期,他不是那种没责任心的孩子。”

“行。”宗念有些犹豫,“那万一……是不是要留留他?”

“留肯定要留的。但是别当人家绊脚石,有更好的去处当然要支持他去。”

开门声响,宗一轩抱着篮球直奔厨房而来,“爸,今天你主厨啊?”

“主厨、洗菜、切菜、装盘,全是爸。”宗念抢答。

宗一轩扬扬下巴,“那你干啥了?”

“看不出来啊?情绪价值。”

“你快洗洗脸去。”宗文康替女儿说话,“放个假除了睡觉就是打球,也不知道帮帮你姐。”

“帮了帮了。”宗念公正之余不忘强调,“回来还是有一点微小的帮助。”

“宗念你不讲武德!”宗一轩食指点点她,“狗咬吕洞宾。”

“说谁狗呢。”

“谁叫我说谁。”

“哈,我要是狗,这屋里三个谁也跑不脱。”

“得了,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