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当她抽出两张纸巾欲给老人擦嘴时,惠芬奶奶不知怎的突然激动起来。对方嘴里呜咽着,扬起手就是一挥,动作太快,以至于宗念根本来不及闪躲,“啊”一声,脑门右侧立刻出现一抹血印。

她迅速从惊恐中回过神,双手把住轮椅防止人跌倒,同时还要躲避突如其来的抓挠。

“妈,妈!”敏姨叫两声,即刻从房间里冲出来,跑到面前双手按住蕙芬奶奶胡乱摆动的胳膊,努力安抚,“妈,是我,没事了,没事了。”

这样的情境持续约一分钟。许是声音太大,二楼活动室靠窗的人探出头,宗念朝楼上挥挥手做出“别看了”的手势,窗户这才关上。

宗念给惠芬奶奶擦了嘴,敏姨将围嘴给老人带上,轻言轻语安抚过后,看向宗念时眉头锁紧,“小念,你这里……”

她用手背蹭蹭额头,有轻微血迹。

敏姨自责,“都怪我,来了应该先剪指甲。”

“没事没事。”宗念反倒安慰起对方,“不疼,估计就擦破点皮。”

“还不疼,都出血了。”敏姨懊恼地拍打着轮椅扶手,眼里忽然有了泪光,“您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又这样!非得把每个人都折磨个遍是不是,您不折腾人不安心是不是!”

宗念按住她的手,“好了敏姨,我真没事。”

“我不知道她怎么就变成这样。这到底是个什么病啊,六亲不认,胡搅蛮缠。”敏姨抹着眼泪,语气急切又伤心,“送过来,人家秦丽全心全意照顾。她呢,根本不领情,不知道伤害人家多少次。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啊,妈,您怎么连好歹都不分了啊!”

说到激动处,敏姨狠命地拍打轮椅发泄。而此时的蕙芬奶奶却像回归自己的小世界,目光呆滞地望向一处,对任何外界刺激都毫无反应。

“好了好了。”宗念抚摸着对方后背缓解,“她病了,她是病人。”

“小念,对不起啊。”敏姨叹气,“你好好的小囡破了相,我……”

“这算什么破相,不至于。”

“我……我去给你找点药,得赶紧消毒。”

药柜锁着,这一找免得不得要去楼上叫人。想到这里,宗念一把拉住她,“先别去了,今天人多,还有不少孩子,大家知道不好。您去收拾,我陪奶奶再呆一会。放心吧。”

“那行,我赶紧先把床铺好,让老太太进去歇着。”敏姨三步一回头,“有事喊我啊,能听见。”

小院重新恢复安静,如同一切未曾发生。

宗念将前额的头发向前拨了拨盖住伤口,坐到一旁,定定看向蕙芬奶奶。厌恶么?好像也没有,状况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承认那个瞬间被吓到了,仅此而已。可若这是自己的父母呢?若自己是敏姨,是秦丽呢?摊上一个毫无知觉的病人,她的所做作为无法预测亦找不出逻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照顾这样一个人,受得住吗?

某个刹那一定会有绝望的念头,这世间无圣人。

可这世间存在责任与道德,它告诉我们,有一些人,你绝对不可抛弃。

您会好起来吗?宗念轻声问蕙芬奶奶。

老人呆呆看向某个方向,不答。

然而心里的声音在告诉宗念,不会的,她不会好起来的。

若我有幸希望可以看到那一天宗念仰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绝症可被治愈,因为所治愈的,是很多人无处安放的绝望。

敏姨只待了一小会便走了。临走前与宗念齐力将蕙芬奶奶挪到床上,什么都没再讲。宗念猜测是因对方心里歉疚好人就是这样,一旦亏欠便觉无颜,无颜就只有沉默。

敏姨是个好人。

实践活动已接近尾声,有的同学在院里拔草,有的与老人说话,有的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