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念回复,“排练。明天不上班?”

陆河直接发个定位过来,然后是楼层、房间号和一串六位数字。

“上班。你直接放我家吧,后面是门锁密码。”

位置离晚风不远。况且他帮了很多忙,宗念心存感激。

她回复一个“OK”的表情包。

宗文康这时拄着拐过来,放杯水到茶几上。他脚上仍打着石膏,再有三周才可拆除。尾巴骨新拍了片子,还可看到裂缝。这位置伤不好养,坐椅子坐猛了都会产生压迫,他自己又不太注意,隔三差五碰到就“哎呦”一声。

宗念端起杯子喝一口,水是温的,冷热兑得刚刚好。又听父亲提醒,“明天大暴雨,多穿点,记得带伞。晚上如果雨大就别回来了。”

她重新瘫回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姿势,笑嘻嘻仰头看他,“老爸,跟别人的爹一比,你简直是天使。”

宗文康发出一个轻蔑的音节,“我都不拿你跟别人比,你跟别人比老子?”

宗念大笑,“逻辑满分,孩儿知错了。”

“快睡觉吧。”宗文康抬起拐杖敲敲她的脚,“坐有坐相,姑娘家像什么样子。”

这天晚上,宗念梦到母亲。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母亲还是年轻时的样子,长发,浓眉,大眼睛似会讲话,里面偶尔闪着淡淡忧郁。梦里的自己已经长大了,和现在一样,穿条纹 T 恤牛仔裤和 37 号球鞋,但母亲仿若还当她是小孩子,牵着她的手走过一条不宽不窄红红的路。路是红的,因为两侧种了鸡爪槭,整排看过去艳丽红火,像在庆祝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梦只留存这样一段短短影像,又像画面的拼凑,迅速播放完就结束了。她睡得很好。

早晨醒来先打了一会鼓,而后到前院主楼后院溜达一圈,与同事们交待些关注事宜,宗念拿把折叠轮椅前往陆河家。现在轮椅做得都很轻便,碳钢车架,透气网布,防爆轮胎,科技的日新月异无时不刻改变人们的生活。她有时看着这些东西都会想,是不是老人们也像院里那几把被换掉的旧轮椅,因为不中用了,跟不上时代了,所以必然被淘汰?

这想法让她有些悲伤,人和东西都会老旧,可东西没有灵魂。

没有灵魂就没有感知,东西不知道自己老了,但人能够鲜明地感受到这样的变化,却也无力去追赶那些不断涌出来的更鲜活的存在。

电梯共有 16 层,陆河住 10 层。小区很新,楼下花圃打理的整齐清爽,一株株花草似有用不完的劲头;楼层入口窗明几净,地面一尘不染;甚至电梯边角还有残留的塑料保护膜,楼层间飘散着淡淡的清新剂味道。宗念抵达时已近中午,一层四户,她正寻找房门号时有人从家里出来,约莫四十多岁的大姐,穿法院制服。两人对视一眼擦肩而过对方拿个文件袋,步履匆匆,很着急的模样。

这个小区离法院约两公里,大概不少职工选择在此安家。

宗念找到位置,输入密码,开门进入。

陆河的家与他整个人留有的印象相当一致,白色墙壁,无主灯的设计,原木色木地板,只配简单家具,奶白色布艺沙发,同色电视柜,靠墙处有一张方形实木餐桌,一眼看过去,明朗、整洁、通透。宗念将轮椅放于玄关鞋柜旁,感受到一股风的力道,随即注意到阳台窗户四敞大开。

今日天气预报有大暴雨。

于是给主人发消息,“你窗户开着,我进去关下?”

等上片刻,没有回复。

她看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发车。稍作考虑便脱了鞋,径直走向阳台将窗关紧。而后又去到卧室、客房、书房,确认过所有窗户情况,这才放心。若说什么有趣的陆河的床头放着一本叫《大问题》的书,副标题是简明哲学导论,书从中间某页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