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能我来了。”他翘起唇角说。
那层笑意很薄,薄得像是香烟包装外的那层透明塑料纸,包裹着姣好的五官,又浅又疏离。
他拧开一只双氧水瓶,取出三支棉签,一齐浸泡在液体里,慢悠悠地旋转两圈。
饱浸溶液的棉签按在伤口上,滋啦生出细密的泡沫。微凉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下,创口却在破碎的细小泡沫里发烫。
林清让说得没错,他大概的确不知在哪接受过医疗培训,上药的样子很专业,先双氧水消毒和清理伤口,再用碘酒杀菌,最后才是涂上伤药。
苦涩的药味在病房里飘散,每一个步骤都挺疼。
夏棠看见他低垂下来专心致志的眉眼,想了想,还是说:“谢谢。”
裹满药的棉签猝不及防按在伤口上,疼得她一颤,而后才听见他的回复:“不客气。”
林清让又取过一簇新棉签,在药膏里转三圈,眉眼仍然低垂,忽而说:“你倒是经常跟我说谢谢。”
“有吗。”
“有。”冰凉的药膏再度涂上 /po〉伤口,他说:“从小时候开始。”
小时候陆霄是个非常讨人厌的家伙,比现在还要唯我独尊且不可一世,夏棠和他的关系理所当然的非常差。
他拿虫子吓她,她咬过他一口。围在他身边的那群男孩子纷纷自作聪明地跟着捉弄她,比如剪她的头发,把她的鞋子丢进游泳池,和她打成一团。
是个相当糟糕的夏天。
那个帮她把鞋子从泳池里捞出来递给她的人就是林清让。
他会偶尔伸手把她浮起来,也不会揭穿她躲在桌子底下。
小时候在夏棠眼里也就他最像个正常人,她一直没想明白,这个正常人为什么要弃明投暗,和陆霄这样的家伙做朋友。
上完药,林清让不急着走,坐在病床边,徐徐拧紧瓶盖,把东西依次收回塑料袋,闲话家常一样地问道:“把你撞倒的男生,是在报复你?”
疑问的语气,肯定的态度。
“你怎么知道?”夏棠看他。
“直觉。”林清让伸手指一指自己的额角,他闲散地靠在椅背上,静静坐一会儿,忽然问:“需要帮忙吗?”
“什么?”
“让他安分点……之类的。”他笑着。
一场校园纠纷,被他说得好像是黑社会清理门户。
“你待会没比赛吗?”夏棠转移话题。
潜台词是,怎么还有时间一直耗在这里。
“还有一场,”林清让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比赛时间已经过了。”
“你不用去?”
“大概会有人顶替吧。”他恬不为怪地靠着椅背,“如果没人替,那就算了。”
那些觉得他可靠的人,多半都是被这幅外表给蒙骗到。
说话间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有人推开门。
夏棠抬头,不出意外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卫川生不知从哪里凑过来看热闹,一脸吊儿郎的笑,反手在背后关上房门。陆霄站在他身后,个子足够高,微微往下压着眉梢,很显然心情仍没恢复。
目光看过来,落定在她伤腿上。
“你们刚刚聊什么呢?”卫川生八卦地嚷嚷道,“待了这么久都没走。”
本来就不算宽敞的病房突然逼仄,被三个男生塞得满满当当。
林清让从椅子上起身,让出床边的空地,站在窗边,手肘搁在窗台上,背靠着被风吹得起伏的白色窗帘。
满屋子都是麻烦的家伙。
“聊你小时候把我的鞋子丢进游泳池的事。”夏棠阴恻恻回答。
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