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类,看上去很是惧怕,他们畏惧的是河流更是河神。
这不是他们信奉的神明吗?
哪又为什么会对祂心生惧意?
一直以来几乎都是在信徒那里得到正向反馈的潜淆,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信徒在供奉神明时是表现出恐惧的。
他们在害怕什么?
可是当他再次看向那条河流的时候,同样湍急的水流给他的感受又与初见时不同了。
那不是“生机”,而是能够吞噬生命的漩涡。
邪神意识到,与自己相比,人类过于脆弱,这些看似至柔的水也可以成为夺走他们生命的铡刀。
这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远处传来,缓缓地向岸边靠近。
人类低头不语,像是在为谁哀悼。
潜淆向人群后方看去,那是一条送亲的队伍。
越近河岸越多滩石,抬着红轿子的轿夫走得摇摇晃晃,但新娘也并未发出哪怕一声惊呼。
邪神用神力看到了,新娘正被红绸封住了口。
心善的神明略施神力将红绸取下,不过盖着绣金红盖头的少女依旧不吭声。
她坐在摇晃幅度愈发大的轿子上,紧咬着嘴唇。
不能出声,河伯不喜欢那样的“妻子”。
这是爹娘叮嘱了她千万回的要事,她是不敢不照办的。
蒙住嘴的红绸不知为何掉落了,她将其紧握在手中,以求一些慰藉。
摇晃的轿子就像是漂泊在急流中的小舟,虽然并不牢靠,但也是她唯一的栖身处了。
她要乘着这艘陆地上的舟去到河里了。
此后她遇到的汹涌浪潮再无人与她同舟共济了。
因为她将成为河伯的妻子,成为大家祈求洪水不会泛滥的寄托。
她没有上过学,可也偷偷听过一些戏文的。
那些走遍了各种地方的戏班子,总会给他们这个小地方带来许多新鲜玩意儿。
在一出戏里,她很清楚地记得,人们称祭祀神明的猪牛羊为“牺牲”,它们也就是“祭品”。
而自己,一个前几月还可以自由奔跑的大活人,也要成为家畜一般的“祭品”了。
她不甘心,这不该是她的命运。
命运,她是懂得这个词的具体含义的,不过在好几折戏中都唱过含有“命运”的词,她也就含含糊糊地理解了一下。
轿子停了,在她还没思考出到底何为“命运”的时候停了。
爹娘常说“认命吧”,也许那就是他们认为的“命运”。
可她才十五岁,才刚及笄,她难道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要一辈子待在河里了吗?
对了,甚至不是“待在河里”,而是当场死亡!
她又不是五岁稚童了,真以为跟她说成了河伯的妻子就能在水下生活,她就信了吗?
愚昧!比戏文里以满山牲畜祭祀只为保自己荣华富贵的贪官还愚昧!
手中的红绸已经快要被扯烂了,少女的心也破碎不堪。
如果真的有为人着想的神明的话,请来救救她吧。
自知无法对抗所有人的少女,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身上。
拜托了,救救她吧,无论谁都好,她会尽己所能给出除了生命之外的供奉的。
邪神听到了她内心的祈求。
有人类祈愿,这事他也能顺理成章地插手管一管了。
即便不是他的信徒……应该也没关系吧。
在场的神界神明就他一尊,野神什么的通通靠边站。
区区一尊来路不明的野神,也想着“娶妻”?
没什么本事,倒是想得美。
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