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妈。」
「当初手被你们打折了,骨伤一直没好,端不稳东西呀。」
奶奶喉咙里发出咕咕叽叽的骂声。
妈妈依旧笑着。
第二天,碗里连稀饭都没有了,只有几片烂菜叶子:
「夏天里火气大,妈,降降火。」
「你不吃?没事,那我明天拿给你儿子吃。」
奶奶气得发抖,再骂不出一句话。
从此,整个家里,再也没有人敢对妈妈指指点点。
11
隔壁的阿嬷自从孙子死后,精神就不正常了。
但她没有忘记嘴碎的本能,坐在门槛上,和每一个路过的人讲妈妈是个扫把星。
婆婆瘫痪、老公痴呆、小叔子失踪。
「她就是来克老陈家的!」
阿嬷念念叨叨,话音一转,带上了哭腔:
「晦气还传到我们隔壁来了,我命苦的孙孙哟……」
倚着矮墙,妈妈笑吟吟地看着。
入夜,路上再没有什么人,阿嬷还是自顾自地念叨着。
妈妈蹲在她面前,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你有一点说对了。」
未等阿嬷回神,妈妈微笑着:「火是我放的。」
「你的乖孙,是我烧死的。」
阿嬷愣了很久,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
妈妈灵巧地避开了扑过来的阿嬷,一脚把她踹倒:
「我刚被拐过来的时候,你说『最近的日头毒,把她绑在村口的柱子上晒,等她被晒得受不了,自然就乖了。』」
话里的内容那么残忍,可妈妈的表情依旧平静:
「你记得吗?后来我被绑在村口暴晒,你看见我奄奄一息地喘气,往我脸上吐口水。」
「你问我『老实没有?不听话的女人就应该这样惩治。』」
妈妈像是在回忆什么:「你们笑得真开心啊。」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阿嬷,也笑了:
「你那个小孙子,和你一样喜欢吐口水。」
「所以他被困在火里的时候,我笑得比你们每一个人都开心。」
阿嬷干枯的唇颤了颤,后仰倒在地上,再醒来时,她彻底疯了。
逢人就絮絮叨叨地讲起她的往事,怎么教训那些被拐卖的女人、逃跑的女人。
她坐在门槛上,嘴里还在嘀咕:「保准服服帖帖地。」
12
哥哥开学升高三。
整个夏天,妈妈对哥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深更半夜,总看见她变着法给哥哥炖补汤。
哥哥脾气暴躁,做不出题,就把桌子上的东西摔砸一空。
满地碎瓷,妈妈好脾气地俯身给他收拾。
哥哥仍不满足,时常,他质问妈妈:「你为什么要把我生在农村?为什么我的同学都在县城,他们可以穿球鞋,用最新款手机、有零花钱?」
「为什么别人活得那么容易,只有我活得这么难?」
我在门外沉默地听着。
不,哥哥,你活得已经不难了。
全家托举你,一路顺利地念到高三。
而我,甚至没有继续读书的机会,就去帮大人放羊喂猪。
都说等到我十八岁,就把我卖掉换钱给你娶媳妇。
他们叫你「金凤凰」,他们叫我「赔钱货」。
父亲的支持、奶奶的偏心、所有人对你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