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猜测,世上或许本没有徐二小姐,是皇上为迎娶她,才安了个稍稍相配的身世?”
宋瑙本能地想去否认,全因他的想法太过胆大荒谬,但她一张口,却依旧颤巍巍地顺应这个思路往下走:“她可以是徐家嫡次女,也可以是其他贵女,只是刚好赶上徐斐的血案,而徐恪守偏宠侍妾,溺爱庶子的声名在外,便成为一枚绝好的操控棋子?”
豫怀稷虎口的茧子刮蹭过宋瑙手背,留下轻微刺痛。
“于情,徐恪守救子心切;于理,虽为险招,可白捡来个国丈名分,往后在朝中走动也颜面有光,不失为一桩天大的好事。”他冷冷道,“这场买卖,他可谓稳赚不亏。”
许多事,它是经不住一而再地去揣摩的,它会从心底的一丛火苗,烧燎成灼天大火。
豫怀稷瞳仁中便有这样明灭起伏的火色:“如若不是受情所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能叫当年还是五皇子的皇上,甘愿冒着违背良知,满盘皆输的风险也要插手干预。”
他们都曾围困在皇上与徐家的关联上,却从没剥去徐氏这层虚拢的外衣,单去看徐尚若本人。当她只是在黔南长大的徐家次女,她同皇帝必然没有交集,而这个前提一旦瓦解,将一切反向去想,倒有了新的解释。
替徐斐掩盖罪行,为的不是徐二小姐,为的仅仅是徐尚若。
若当年皇帝抓住的是别家的把柄,那当今皇后也许会换个姓氏,但坐在后位上的,终究还是今时这个。
“那么……”大约熏笼离得太近,宋瑙似全身水分被蒸干了,她舔一舔干燥的嘴唇,“皇后可以不是徐二小姐,但皇帝仍旧是皇帝,没离过帝都。”她越说越口干,咽一咽口水,“这样,皇上的意中人也应该是在宫中当过差的。”
她悄声问:“会是宫里的女官吗?”
豫怀稷抬起手,拿起经热气蒸得有些软塌的画卷,轻轻放进宋瑙手中。
“父皇因病逐步放权,是昭乾十六年开始的。”
他手指滚烫,而画卷湿凉,宋瑙忽地一缩,听他缓声讲道:“皇上想送谁出宫本不是难事,但当时我母妃已接管后宫多年,削减去一半宫人及用度,诸事亲为,有谁无故失踪或假死,都会进行彻查与记录。”
“而宫女允许放出宫去的,需年满二十五岁,年纪比皇后大太多。”
他拉开桌下一格抽屉,取出几张纸来,上面用墨笔写满人名,但又另用朱笔一一画去。
“这是昭乾十六年到二十二年间,与皇后岁数相仿,所有提前离宫的女子名录,都已核实到去处,死去的一些也对比过容貌,并无相似的。”
宋瑙单手拨弄纸张,一页接一页瞧过去,不死心地问:“就没有遗漏的吗?”
名录很薄,没有多少张,能看出后宫在妧皇太妃时期,治理得井然有序。
她很快翻到最末,伴随豫怀稷讳莫如深的一句。
“的确有个出自宫闱,却至今下落不明的。”
而此时,宋瑙也发现,最后一张纸上只有左上角一个名字。
不同于前几张,这是豫怀稷亲笔手书的,墨色要深于前面那些,笔画钩折的地方用力颇深。
他写的是:皎和八公主。
明明不是什么生僻字,恐怕连顾槐生都认识,宋瑙反倒不大懂了。
甚至有半天时间,她面向略微陌生的“皎和”二字发怔。
提起先帝排行老八的女儿,十个人里有九个半叫不出她生前名号,她只是存在于深宫的一粒尘埃,挨过世人漫长的遗忘,然后走向消亡。
短暂失神后,宋瑙手霍然一松,画卷滚落于地,摊开的卷面上,画的正是皇后徐尚若。
虽面貌比现在要稚嫩许多,有点像六七年前的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