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长还挺不厌其烦,又说:“周大人收到消息,有一更夫昨夜丑时看见姑娘在周府门前出现,行迹有些可疑,他跟了你一路,看你从周府出来,最后走进悦来客栈。”他严肃道,“现在怀疑姑娘与投毒一事有关,还请您配合我等,去县衙见一见大人。”
周遭食客倒吸一口凉气,宋瑙皱起眉来:“我前些天卧病在床,今日才下楼走动,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掌柜也赶忙附和,但护卫长抖开一幅长卷,画中人与宋瑙有七分相似。这画像画得也有些意思,若单拿出来看,未必会让人联系到宋瑙,可一旦拿她去对照,竟是越看越像。
“这是按照更夫口述,由衙门师爷描摹的,可是姑娘本人?”
宋瑙不说话了,她几乎觉得,他们是故意找上门来的。
沉默良久,宋瑙询问他:“我夫君一早出的门,这会儿也该回了,可否等他一道?”
“只怕不行。”护卫长拒绝她,“事出紧急,大人已在县衙等候,请姑娘莫叫兄弟们难做。”
对话时,宋瑙始终坐在那里,原本趴她腿上的黄八斗陡然跳到地上,似乎嗅闻到危险,背毛竖起,龇着牙,冲手执兵器的官兵们狂吠不止。
掌柜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抓它:“儿子哎,你凑什么热闹,别嚎了,你这一嗓子是想把咱爷俩的命给嚎没呀!”
宋瑙低手撸了一把黄八斗,双重安抚下,它渐渐不再吠叫,只是喉咙仍发出粗沉得近似威胁的咕噜声。宋瑙站起身,平静道:“外头冷,我回屋加件外衣可以吗?”
护卫长对她做出请的手势。
宋瑙走上阶梯,她添完氅衣,取过一支白玉点翠步摇斜插入鬓,打理完头发,方才随一票官差步出客栈。
仿佛他们找的不是有投毒嫌疑的人犯,倒像在请回一尊老佛爷。
宋瑙并非临危不惧,换成去年这时候,若形势需要,双手抱膝,蹲到桌子底下一类的事也不是干不出。但当时的她还没许嫁,宋父对她要求不多,归纳起来也就两个字:活着。
而帝都有的是骄矜怯弱的富家小姐,她夹在众人中间,似乎也不算跌份儿。
但如今不同了,过去那个宋家的小闺女,她的名字已经与大昭的三王爷捆在一块儿。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知世人一贯只记五分好,但记八分坏。
她怕后世谈起豫怀稷,只会记得他娶妻不贤,孱弱无能,却忽略掉他本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她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他的污点,削减他此生声誉。
所以宋瑙踏进县衙的门,腰板仍如松柏笔挺,见到大腹便便的周县令,她没有跪拜。
眼前并非正经堂审的地方,更像一间会客用的外间。
而这周大人并不介意她的失礼,大约是过胖了,弥勒佛似的脸上不断冒出汗珠子。他简单地问询宋瑙名讳,何方人士,几时来的汶都,问到她昨夜在哪儿,有谁能做证时,按更夫陈述的时间,她在厢房睡觉,的确没有多余人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