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崎伸直腰。

他知道,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部分。

“说。”

“他有机械义肢之后开始的记忆会全部消失。当然,当然,这只是一个最有可能的判断。”

黑泽崎顿了一下。

这几秒钟,他面如寒冰,房间里一片寂静如同死寂,空气骤然变成固体一般,身边人大气都不敢出。

紧接着,医生听到他极其艰难的声音。

“你是说他的记忆会停留在十九岁吗?”

“……我们并不知道他这根义肢已经存在了多久,但是按照负责人说法,应该十多年了。有可能比这更早,包括夫人的心智都有可能呈现复苏态,缩短到神经元连接关联的形成和强化的关键时期,即幼年时期。”

黑泽崎明白了。

矢莲就像一台被格式化的电脑。

心脏猛地有一种落空坠地的感觉,他好像忽然感觉到了西村死去、身边空气被急速抽离的失重感。黑泽崎低下头,搓了把脸。

好啊他的父亲。真是残忍。

矢莲好不容易爱上他,又要把他全忘了。

从尾巴开始,黑泽昴就埋下了今天这一步,矢莲要是敢离开他,他就会亲手捏碎他,犹如捏碎掌上一块把玩的玉。如果他死去,矢莲就被抽走了魂魄,他以这种方式,彻底将矢莲拴在了身边,犹如古代帝王心爱的陪葬品。

还有矢莲黑泽崎转眼,盯着榻上人略显苍白的脸颊看。

这个做了这么多坏事的邪恶美人,他会知道自己千辛万苦爬到了这里,最后的报应是这样轻轻地一键全部归零吗。

他不知道的。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那样诡谲心机的这么多年经营……其实不过是在冰面凄美起舞,最终有一缕丝线被丈夫捏在手里,随时可以收回。

究其原因,是他惹了了黑泽昴这样滔天深沉的控制欲,一种有爱的雏态却终于以畸形表现形式呈现的东西。

而他们父子妻三人畸形关系犹如一个三角,最终只留下他一个人停在这里。

黑泽崎抬起眼,说出口的话低哑的不成形。他清了清嗓子。

“有什么办法……我是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的记忆恢复?”

被旁边人一直盯着,医生无形地缩了缩肩膀,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似乎很不愿意面对自己被推出去对权贵的雇主说这种残忍现状的事实

“也许您和他一直说话,或者、或者给他看近几年记忆深刻的物件,也许可以刺激他的记忆。这段时间也可以一直持续使用保守疗法,比如按摩等,但我们不推荐用电击疗法,现在矢莲夫人的精神非常脆弱……”

黑泽崎伸出手打断他,歪了歪头,示意实验室负责人上前。

他将手心还沾血的东西交给他看。

“这就是尾巴的主控?”

中年男人曾经再怎么效忠于黑泽昴,如今也知道识时务,脸色很差。

在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黑泽昴用自己生命连接主控、控制妻子的内情,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黑泽昴会这样突然暴死。时机太仓促了!

知道了这样的大事,作为一个小人物难免惶恐不安,生怕自己被暗算,被黑泽崎叫来,又担心这位大少爷逼问根由底细。

在黑泽崎逼人阴沉的视线下,他看着手上沾血的装置,不敢想象是怎么弄出来的,手指颤抖着,努力认真地翻看了一下,擦了把汗,哆哆嗦嗦地道:“这正是我们给董事长提供的主控植入装置……很遗憾,离开他身体的时候这块金属就已经自动销毁了。”

“我问你,”黑泽崎示意他凑近了些,接着,用他们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是不是连接尾巴的主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