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无奈,只好翻个身,躺平。

余光瞧瞧瞥一眼身旁的人,又吓得赶忙收回视线。

睡吧,睡吧,她在心里默念。

莫管身边是豺狼还是虺蜴,鬼门关都跨进一只脚了,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个死。

进了宫,小命便攥在别人手里,生死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灯火太亮,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刺眼。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阮阮莫名其妙地想到“光天化日”这个词。

以往都习惯了熄灯睡觉,真不知道暴君怎会有这样的癖好。

阮阮和头顶的藻井面面相觑好一阵,分明已经困得不行,却因这明亮的灯火,怎么也睡不安稳。

无意翻了个身,意识有些模糊,阮阮眨了眨眼,却发现自己正对着暴君清漠的侧颜,当即吓得心口一窒。

明亮的光线给男人清绝坚毅的轮廓镀上一层橘黄的光,忽有种异样的祥和。

似乎,没有了先前沉重的压迫感。

男人的气息恬淡干净。

许是不肯吃药,殿中并没有想象中浓郁的药味与血腥气。

沉水香清而不薄,厚而不浊,很是好闻。

他的眼睛狭长,眼尾微翘,泛着淡淡的红。

睫毛又细又密,在眼下扫出一圈淡淡的光影,高鼻薄唇,肤色像一块苍白的美玉,泛着清沉的光彩。

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塑。

便是……

便是秘戏图里的男人,模样也远不及他。

阮阮想起画中一些场面,有些脸热。

也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稍稍淡定地望着他。

可阮阮知道,他是名副其实的暴君,双手沾满了鲜血,视人命如草芥。

天下人无不惧他,无不怨他。

北凉铁骑闻之色变,晋帝傅臻的名讳可止小儿夜啼。

尤其是今春的一场大战,更是北凉人拂之不去的一场噩梦,就连大晋边疆几座小城也死了不少无辜之人。

前些日子,阮阮听姜成照在府中提过,与北凉那场大战过后,边境百姓原以为自此太平,可暴君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说几十名北凉贼寇混入了大晋边陲几座城池。

暴君生性冷血暴戾,为将敌将揪出来,几夜不眠不休,对待可疑之人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边境一时风声鹤唳,民怨沸腾。

多年以来,大晋的绢帛茶叶与北凉的牛羊马匹也曾有过友好互市,贸易往来的同时,边境难免有与北凉通婚的大晋百姓,他们留着大晋的发髻,口中说的也是大晋官话,是大晋人的妻子或丈夫。

然而,这些与大晋关系友好的外族人在短短几日之内全部被枭首示众,如有包庇,家属和乡邻也通施以连坐处置,无一幸免。

那段时间,就连姜成照也战战兢兢,终日不安,生怕遥州也混入了北凉的奸细,成为这疯子的屠宰场。

他们地处西北,总是比南方人更能嗅到战争和死亡的气息。

她莫名想起进京路上那个逃跑被抓回来、身首异处的姑娘。

荒郊野外的,就这么孤零零地死去,连一具棺木也没有。

还有方才在廊庑下见着的,那个被取了心头血的姑娘,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这些人虽非他亲手所杀,却与他脱不了干系。

可太医为何又说,方才暴君咬她的时候,却将自己体内的余毒压制了下去,以至于自己疲累过度而晕厥?

照他的性子,杀个人还需要考虑?

他这样的人,旁人在他眼里就同贱草一般,不杀她,难不成留着给自己疗毒么?

可那么多美人,也不差她一个。

她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