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下剧变,两位都水使者年事已高,都没有挺过来。而今天穹危急,是秦长荣站出来,作为禁军、劳役与都水监的中转站,统领整个治水工作。

就连治水工作,他都很难说服所有人。

情况危急,但是秦长荣不恼。他一抹脸,抬头认真道:“当然有问题。水浪愈大,越要担心。漏洞处理不及时,坝体结构被破坏,随时有可能发展成塌陷,进而溃堤。”

军士面色复杂:“这……”

秦长荣指着近处他们补好的漏洞:“来看。这一处有就可能溃堤,那一处也有可能。若我们刚刚导漏慢一点,现在堤坝已经溃了。”

军士本来是想要个主心骨,却听到了比自己还丧的回答,简直面如土色了,反而下意识地辩驳起来:“可是…可是也不一定……”

秦长荣点点头:“对。因为我们把它堵上了。”

军士愣住。

秦长荣说:“我不诓你。谁也没办法保证我们一定能赢。我们知道危险在哪,然后针对性地解决它们。有漏洞就补漏洞,有缺口就填缺口。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解决一个危险,洛阳就能安全一点。”

“现在让你躺着等死,你甘心吗?不甘心就别想太多。”秦长荣低头继续铲土,“专心做事。”

“我们是普通人。英雄豪杰有英雄豪杰的战场,我们有我们的。”

不过是尽己所能,专心做事。

没有热血的山呼海啸,秦长荣弯腰补堤的身影就像是一根定海针,牢牢地钉在每个工兵的心里。他们一个接一个回到岗位上,手中一铲铲继续下土。

一场可能致命的炸营,就这样消没在了无声无息间。

越来越多的漏洞开始出现。

出现一个,就补一个。郁青自己一个人已经不够了。他和他的摸金校尉们沉在水里,又征招了许多水性好的渔民,一群人像白条一样翻滚,疲于奔命。在暴雨中潜水比想象的更加耗费体力,不少人都被水浪卷走,潜下去就再也没上来过。

越来越多的溢水开始漫出江岸。

风雨太大,几乎能把人掀翻。秦长荣指挥着每一个溢水处的处理。或填或挖,均有节度。经常有劳夫和军士力竭,一个不稳摔倒在路边,被大家搭把手抬下去,放到避雨处待着,醒了继续干。所有人都咬着牙,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场面越来越凶险。

周围城墙之上,弓兵们坚守岗位,一轮轮齐射,阻拦靠近的所有邪祟,为身后的兄弟们开辟安全的空间。后勤则由昆仑广场的裂缝承包,热水羹汤顿顿涌来。周乾归站在风雨中,帝王华盖风雨不动安如山,在暴雨中散发着淡淡的玄金之光。

到最后,秦长荣甚至不得不放弃一些漏洞,只去补最要紧的,努力试图将堤坝的塌损控制在预计的范围内。

堤坝越来越千疮百孔,可是如同奇迹一般,没有一个人再萌生一点退意。

只是,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压着一个事实:

他们正在做的,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终于。终于。

郁青补完第四个漏洞,爬上堤坝,再也没有力气潜下去。他全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再往水里浸,就没有半分活路了。

有一个漏洞,附近水流实在太急,他们试了三四次,都没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