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鹄知道他起得晚,上学的时候,晏鹄还会因为等他而迟到,老师偏心想罚他,不罚晏鹄,晏鹄却非要和他一起在外面罚站,于是老师干脆连他也不罚了,他还为此得意很久。
他一得意,就忘了形,迟到好多次,老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样晏鹄迟早被他耽误学习,他闷闷不乐一整天,后来都没再迟到过了。
黎湫盯着床头柜上的安眠药,想,他也很久都没睡到过九点了。
房子里空荡荡,黎湫没再待在卧室里,他下了楼,去后花园里散步。这里的一切都没怎么变,还是和几年前一样。黎湫小时候移栽在那的合欢树已经长得很高,看起来被养得很好,可是这几年他们都不在,能是谁养着呢,大概也是自己长的吧。
留它在这里孤零零的,自生自灭。
黎湫站到树下,仰着头,心里闷闷的,不知道为什么就生起了气,气得要流眼泪,气得想把这棵树砍掉,看看有谁会伤心。
看看晏鹄会不会伤心。
晏鹄把它扔在这里不管,那么残忍,要是它死掉了,黎湫要看看他会不会伤心。
“黎先生,您怎么在这?”
管家从黎湫身后走来,黎湫抬手摸了下脸,回头抿着唇笑了下,说:“醒得早了点,下来散步。”
“您饿了吗?要不要让小芮现在准备早餐?”
“不用了。”
黎湫摇摇头,又回头去看那棵树。管家跟着一起抬头望过去,笑了笑说:“这棵合欢长势很好,晏先生经常来看它,还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呢。”
“前几年没人照顾也长得好好的,应该是在等您和晏先生回来呢。还好,晏先生和您都回来了。”
黎湫鼻头泛酸,不说话。
难道回来了,弥补了,就不是坏人了吗?一笔勾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再装作相安无事吗?
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啊,才能做到这么坏。
黎湫想用一切难听的话来发泄委屈与怒火,但最终他只是用了小时候被爸爸责骂后会写在日记本上的“坏人”。
再多一分,就怕真的伤到对方。
“啊!我真是老糊涂了,黎先生……”
黎湫的沉默让管家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满是歉意地说道:“我不该说这些话的,您不要多想,怪我,偏要说这种……”
“没事。”
黎湫转过身,低垂着脖颈,踽踽地走,说:“没事的。我先回房间了。”
黎湫感觉自己又被迅速打回了原形,他又想龟缩在房间里,装作自己根本不存在,别去面对那些伤心事。
“黎先生……”管家叫了他一声,欲言又止。
他脚步停住,回头看向管家。
管家叹气:“别在房间待得太久。那样不好,原谅我这么多嘴,我曾经是看着您长大的,真心希望您还是能像小时候那样……”
一些话被遮遮掩掩地藏了回去,黎湫都能猜到。
“一直待在房间里是不行的,晏先生说您现在只想一个人,让我们不要打扰您,可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多出来走走吧,黎先生,合欢花就快要开了。”
种下合欢的时候,黎湫说长大了会和晏鹄结婚,像爸爸妈妈一样每天睡在一个房间里,让晏鹄努力工作,但不要太早吵醒自己。
黎湫吞咽一口虚无,压下去不断的哽咽,他想告诉管家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他和晏鹄都回不到从前了。
然而他说不出口,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像要他说讨厌晏鹄,要他用难听的话报复晏鹄,他都做不到,爱一个人,无非就是这么软弱。
好吧,为了让管家和晏鹄都好受一点,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要晏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