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狸化了人形,屁股后还若影若现地吊着条尾巴,看得鹤亭手痒,一把揪住了,用力揉了几下。
狐狸哼哼唧唧了声,索性化了原形,爪子踩着鹤亭的衣裳,说,捡的。
鹤亭笑了起来,懒洋洋地晃着两条长腿,狐狸见他不信,急急地昂着头,口吐人言,前辈,真的是捡的,就在咱们山里,不知是从哪儿跑过来的。
鹤亭捏了捏狐狸后颈,说,你也知道,我不爱吃生人。
狐狸道,那我给您把他杀了,您用他的魂魄。
他修为低,不会那些拘魂的手段。
鹤亭啧了声,拍狐狸脑袋,说,杀什么杀,就你这道行再杀几个人,天劫还要不要度了。
狐狸泄气,小声地说,那怎么办?
鹤亭搓了搓狐狸耳朵,说,留着吧。
狐狸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抖了抖油光水滑的绒绒白毛,那您用着,我先走啦。
鹤亭没留他,挥了挥手,狐狸跳起来蹭了下鹤亭的脸颊,嗖的一下就跑走了。
鹤亭这才掸了掸衣服,慢悠悠地朝低头跪在地上的道士走了过去,他踢了踢道士,道士也不知抬头。
鹤亭嫌道士脏,没用手碰,蹲下身将这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道士生了副好皮囊,修眉入鬓,鼻梁高挺,眼窝深,嘴唇薄,棱角分明的一张脸。
只这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空洞无神。
道士眼珠子动了动,看着鹤亭,张口就是一句主人。
鹤亭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妈的,傻子,怎么又是个傻子。
鹤亭一看就知道,这道士中了狐狸的惑心术,狐狸到底是狐狸,怕这傻子不听话,先下了惑心术。
可无论有没有惑心术,这道士都傻了,想必是同什么人动手,三魂六魄丢了一魄。
鹤亭不喜欢傻子。
傻子是真傻。
鹤亭面无表情地让他滚出去,他木木地看着鹤亭,半晌才爬了起来,杵到了门外。
鹤亭是人成的鬼,活着时是矜贵的少爷,后来落了难,如今成了鬼,又体面起来。屋子是这山里的山精妖怪给他搭的,假山流水,雕梁画栋,很是富丽堂皇。
傻子就杵在门外。
正当隆冬腊月,山里冷,多飞雪,厉鬼不知冷不知热,可鹤亭讲究,屋子里烧着好碳,他盘腿坐在柔软的绒毯上,手里攥了块好木,一手握着刻刀雕琢。
还有一个月就是郁宁生辰。
岁月于妖鬼而言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妖不会老,鬼也不会老。
他们只会死。
郁宁是人,体内烧着一盏千年妖怪的灯芯,让他和妖无异。谢盏宠他,每年都要给他过生辰,鹤亭有时也会去凑热闹。
手里的木头已经渐渐雕出雏形,是只兔子,短尾巴,长耳朵,灵动可爱。
鹤亭吹了吹木屑,听着外头冷风扑窗,嘎吱响,赤着脚去窗边一看,才发现下了好大的雪,天地银白。
门口还站了尊雪人。
鹤亭这才想起被他丢出去的傻子,看了看天色,才反应过来,已经过了两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么冻上两天,不会死了吧。
啧,可惜了。
鹤亭想,修士的魂,确实于修行大有裨益。
厉鬼天生凶戾,生人血肉对厉鬼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鹤亭本就是厉鬼,只不过他道行深,已经不是无法自控的小鬼。
可他依旧不喜欢杀生人,鹤亭这数百年来只以阴鬼为食,亲手杀生人容易勾起瘾,他正当瓶颈,不想节外生枝。
鹤亭开门走了出去,走近了,才发现这傻子竟然还活着。
看来这傻子修为倒真是,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