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不是纪明意了……我到底是谁?

纪明意垂目,既茫然不解,又觉索然无?味。

“不过阿姐这字真漂亮,”徐元寿显然不晓得阿姐心中的百转千回?,他拿着纸又意犹未尽地瞻仰了一番,他道?,“都说谢二姑娘乃当时才女,我看就从这字迹上来说,阿姐也不遑多让。”

“谢二姑娘,”纪明意顿了顿,她心平气和?地问,“是谢大人?家的丫头,谢思茗吗?”

徐元寿点头:“对啊,就是被安庭哥拒了亲的那位。”

纪明意抿了抿唇,她从来不是一个爱和?人?家比较的人?。

只这一刻,突地又想起昨日在广聚轩里,九郎用冷漠而倨傲的口吻说“我最不缺的便是姑娘家的关心”。

她的黑眸沉静,意兴阑珊地从徐元寿手中抽回?纸来,平静地吐出几?个字:“谢姑娘是谢姑娘,我是我,没什么好对比。”

徐元寿哪怕再迟钝也明白阿姐眼下是带着情?绪在。他不傻,晓得一切是出于自己提及了“谢思茗”的缘故,他正色地笑?说:“那当然啦,阿姐是独一无?二,无?人?可以比的!”

小弟的眼神?真诚而澄澈,实在太像一只吐着舌头求表扬的哈士奇。纪明意只好从惆怅中分神?出来,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说:“知道?了,别贫。”

“我得继续抄经?了。”纪明意捂嘴打个哈欠,她重新拾起笔,继续抄《地藏本愿经?》的第?六卷。

徐元寿没事可做,只好背着手踱到院子里数蚂蚁去。

夜色初起,初春的夜风萧瑟。

天福寺的庭院静静,几?面红墙斜照在广袤夜空下,显得庄重而威势。

迎着两侧灯笼,一行人?缓慢上了台阶,进了庙门来。

打头的男子身?高颀长,他披着件佛头青素面杭绸鹤氅,随从们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夜已?微深,他一身?如烟笼寒水,于袅袅夜色中孑孓而行时,透露出股清高的不同流俗的味道?。

庙里的小沙弥仿佛早知他会来,庙门未阖,负责接待的还是思源小和?尚,他行礼道?:“陆檀越。”

来人?正是已?做了阁老的陆纨,他同样向思源见礼,声音清越:“思源师傅。”

思源道?:“今日陆檀越,比往年来得要晚一些。”

“是。”陆纨平淡地道?,“红尘俗事缠身?。申时末我才出发,故而耽搁了一个时辰,劳思源师傅在此?久侯。”

如今戌时方?过,申时末出发,即是说陆纨花了两个时辰就风尘仆仆地从京中赶来了天福寺,且是在走夜路的情?况下。

思源顿了顿,和?气地说道?:“陆檀越贵为户部尚书兼太子少保,身?负天下苍生的重任。每年还能抽空来趟小寺,实乃至情?至性之人?。”

陆纨道?:“小师傅过誉。”

思源笑?笑?。

长天在身?后主动开口说:“思源小师傅,我家爷出发时未来得及用膳,路上又一直快马加鞭,怕累及小师傅多等。敢问小师傅,贵寺中还有多余斋饭吗?”

思源说:“有。寺中今日留宿的香客很多,小寺恰好多做了些,请陆檀越稍等,小僧这便端来。”

长天忙躬身?回?道?:“多谢小师傅。”

陆纨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来一趟天福寺,为亡妻供奉一盏大海灯,六年一直如此?。

庙里的小沙弥几?乎都认得他,慧真方?丈也与他熟识得很。

待陆纨草草用过了一顿斋饭之后,慧真方?丈终于赶来,他道?:“陆檀越。”

陆纨对他还礼。

慧真问:“今年还是为纪檀越供奉六斤重的大海灯吗?”

陆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