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还挺瘆人的,但我现在已经是鬼了。

死都死了,瞻仰一下自己的遗容怎么了?

大约早已经埋入土中化为一捧黄土了吧。

但意料之外的,我身不由己地飘到了一座巨大的冰室之内,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石棺,虽然我感受不到温度的变换,但这些冰,属实是看得我眼睛发冷。

望了眼棺中之人。

还保持着死亡时的模样,甚至喉咙上的血洞都还是新鲜的,只是血被凝住了而已。

接着我看见了傅上玄。

他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仿佛对任何事情都再提不起兴趣,其中,除了杀意。

空无一物。

他走到了石棺旁,沉沉站了许久,我从午时看到暮时,他才摸了摸我已经冷透了的尸体,深黑色的双眸似流冰的渊薮,周身皆萦绕着厚重的戾气。

比我更像是恶鬼。

65入梦

凭心而论,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自是不该为前尘困惘。

大约是因为我天生蠢顿,参不破什么人间至理,更做不到全无所动。

我母亲现在应该无事了吧。

我在他身边站了一整个午后,我也试着唤过他,可他既听不见我,也看不见我。

他看着我的尸体,用指腹轻轻拨了拨我的脸颊,并未用力。他半垂着眼,浓睫深尾,眸中并未有任何情绪起伏。看着我的脸,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不发一语。

幼时姨母她们总喜欢将我按在怀里,是不是便要戳戳我的脸,说我比刚来时圆了一大圈,那时我躲不开,被戳得受不了,也只会生生忍着。

但要是傅上玄在我身边,我便会求他将我带走。

我没什么骨气,被姨母她们戳脸尚能将眼泪憋住,可只要傅上玄一出现,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忍不住求他抱我。

可他自幼傲慢冷漠,自然不可能随意便顺了我的心意,若是心情不好,便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但有时被我烦狠了,也会拽着我后脖领的衣服将我提起,也算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了,说来好笑,他这辈子第一次抱小孩,还是我厚着脸皮,趁他习字,偷偷爬到他身上去。

那时姨母她们都哄我说傅上玄最喜欢我,其实我也知道是哄我的,傅上玄那般贵不可言的天之骄子,目中,并不可能有旁人,可我就是忍不住往他身边凑,大约我实在太过黏人了,他和顾行之后来才会那么烦我吧。

从前的事情已过去太久,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

其实我知道,他在难过。

可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听不到我的声音,我也碰不到他,我甚至发现,我被桎梏在了自己的尸体周围,一但离得太远,便会不受控制地往回飘,只能在尸体三丈内的空间活动,连这方冰室也出不了,只能守在这儿。

傅上玄日日都会过来。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此地。

一站便是一整天。

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上的凶煞之气便是作为鬼魂的我都感觉到了,他又懒得压制,周遭十里的活物,只怕都被他身上过甚的威压逼得经脉寸断了。

但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像一根已绷到极致的弦。

我日日看着他,他没有对着尸体自说自话的习惯,这些日子,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只是静默站在我的尸体旁,既不说话也懒得动弹。

直到……有人突然到访。

顾行之出现的时候,他才转动眸子,眉目阴沉地看了眼来人。

本以为,作为已死之人,我心中自不会像从前那般……可不过看了来人一眼,心下便起了万分波澜。

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