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您罚我抄的心法都抄完了,您看呀!”终于,箬桃从储物袋里摸出竹宣来,其实还差许多,便一面偷看云衡君的脸色,一面期许他心思不在此处。

云衡仙君的心思果然不在此处。

他指尖里随意地翻看,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沉默。

箬桃抿唇,眼见他快翻到底,怕漏了陷看出她鬼画符,便连忙开口打破宁静,“仙君,您记得我上次跟箬兰说的一件事吗?”

清冷的人抬起眼来。

箬桃心道这已过了快三月,吞了吞喉咙,清清嗓子:“就是……谢公子去旧居找您那件事。”

果然,云衡仙君手中一顿,没再往后面鬼画符的竹宣翻去,薄唇动着,像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他有何事?”

“我不知道,您不让我离开结界,便只瞧见公子在着急拍门,不过……前些日子,又来过一次,上次您没回应,这次,我便也没告诉箬兰。”箬桃摸摸鼻尖,流露出不自觉的紧张。

这份紧张自然被云衡君看在眼里,仙人微微一怔,忽然皱起眉来。

“他现在何处?”

箬桃思忖着要如何回答,抿了抿唇,黑眼珠悄悄一转,说:“您一叫我,我便立刻去找公子了,本想与他一起来找您呢,但是……但是,谢公子遇到了麻烦。”

“……”

他是惯会闯祸的,云衡仙君指尖轻轻敲着案面,“说。”

箬桃腮边鼓了鼓,终于一口气道:“……谢公子为了救那两位师弟进了幻境,约莫已有半月,而今还未归来,他……是遇到大麻烦了!仙君,您得想想办法救救公子啊!”

一时沉寂,箬桃眨巴着眼睛,小手攥紧了自己的袖子。

是山中本来就冷,还是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冷了?

“……胡闹!”

仙人那张总是沉静清冷的面孔在短暂的怔忪后,像一尊受人膜拜的神像忽然活了过来,俊美无双的面孔显出生动淋漓的愤怒与怫然来。

实在罕见。

白衣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广袖飘荡,疾步离去,箬桃心中叫苦,忙几步小跑跟了上去,“仙君!您别着急、您别着急”

胡闹、胡闹、胡闹。

现世若有半月。

那幻境已不知度过多少光阴。

无法控制的愤怒油然而生,激烈地在胸口冲撞,平静的深潭骤然激起惊涛骇浪,势不可挡,摧枯拉朽。

谢辞固执的模样,狡黠的模样,撒娇地趴在他膝头的模样,歪着头偷看他的模样,被他压在身下抽泣的模样,掰开腿勾引他的模样,掉着眼泪说喜欢他的模样。

被尘封的记忆与画面在刹那间席卷而来,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与之而来的,便是心知肚明那孟浪的修士与两个师弟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时日谢辞失去五感,大胆地攀着他的肩膀凑上来要亲,口中撒娇着勾引两个师弟。

那时他心底厌恶,将认错人的谢辞伤得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也不曾后悔。

便是后来为他疗伤也不过同门之托,心中冷淡无谓,谢辞便是与一百人有染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爱与恨都不过是负担,谢辞于他,不值一提。

而如今,而如今。

滔天的愤怒与嫉妒一同盘旋纠缠,幻境日日年年,谢辞会与那两位师弟如何纠缠,又有何难猜?

他会趴在其他人的膝头撒娇,被人揉碎在怀里,掰开双腿予取予求,无处可逃。

仙人无法控制地握紧了手掌,他是气急了,只一眨眼,箬桃与箬兰便再追不上云衡君的背影,四下里云海茫茫,那里还找得到仙人。

幻境雾气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