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给我看看。”
余嘉圆没办法,慢慢走上前,他蹲在余年面前,乖乖仰起脸把嘴张开。
不太明亮的灯光像一层朦胧的帘幔,把人包裹在中间让一切都变得迷蒙模糊了,嫩红的口腔雪白的牙齿,在这样的光线中忽然成了一种中式恐怖电影中供台上的烂肉,余年颤抖着手抵住孩子的下巴,他探头更近,其实不用这么近他也看到了余嘉圆舌头正中一枚浑圆的类似于溃疡般的白痕。
更近是为了更加确认信息,更加确认信息是不给自己逃避的空间。血液上涌心脏剧痛,余年的手从余嘉圆下巴的位置移到后脑,他轻轻压着孩子的头让他顺势俯在自己膝上,余年一下一下捋着孩子的头发,喟叹般幽幽道:“很疼吧......别怕,别怕,有爸呢,啊。”
余嘉圆摸不着头脑,他更不习惯于忽然和父亲有如此亲近的接触,对一个几乎没有感受到父爱的传统农村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来说,父亲突然的柔情几乎等同于白天撞鬼。
“爸,我不疼,我牙好好的。”余嘉圆轻声说:“是你,你说有事情找我,你又不说。”
“说了,全说了,也足够了。”
余嘉圆更不解。
“嘉圆啊,爸要是不要小货车就好了......不对,爸要是不那么混账就好了,好好对你妈,好好对你就好了,你好好高考,好好上学,可以谈恋爱,谈恋爱爸每个月多给你五百块生活费,可以晚结婚,但一定要找个最喜欢的人结婚......”
“爸!你到底怎么了?忽然说这些做什么?”余嘉圆打断余年,豁然起身道:“你要是没别的事情,再吃点药,早点休息吧。”
与实际生活差距太大的期望是伤人的臆想,事情都发生了,坏结果都落地了,还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余嘉圆忽然一阵晕眩,他不知道怎么,忽然在此刻觉出自己身上是有余年,或者说父亲的影子,会犹犹豫豫、窝窝囊囊、瞻前顾后的搞砸很多事,试图改正错误、走上正轨,但偏偏事以愿违、雪上加霜。
“嘉圆,我不说了,今天能和爸住吗?我给你铺床,不脏的,在家住吧。”
“我明天还要上班,东西都没拿,爸,之后再说吧。”
余年深深垂着头,过于瘦削的背佝偻着,他并没强求,但也没出声。
余嘉圆跟他折腾到这时候早已身心俱疲,他没精准猜测余年思想的能耐,余嘉圆最后去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脚步轻轻地走出房门。
车厢内赵安乾的疑虑比余嘉圆只多不少,他们父子之间的对话信息量很小,但余年的反应和态度却处处透露着隐藏在平静下的癫狂,赵安乾不了解余年这个人,但他了解人性,余年绝对是被什么刺ji到了,处处显出种壮士断腕的“悲壮”。
赵安乾讨厌余年,倒不是因为他前科累累,人性的恶赵安乾早看得麻木了,他大多时候对一些丑恶的东西都是无感的,余年特别在于,他是余嘉圆的父亲,而作为一个父亲,他把余嘉圆养得很糟糕。
还能很清晰的想起第一次见余嘉圆时他的样子,笨的让他生厌,明明强bao他的人就在身边,一切证据都明晃晃摆在眼前,余嘉圆却就是看不明白,只因为一具美丽的皮囊便把恶鬼当做好人。余嘉圆那会儿真小啊,个子小小的,脸盘小小的,连泪珠都显得小小的,脱guang了都不显得诱惑,倒像一只掉毛掉的乱七八糟的小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一些不太好明说的上不得台面的情形下听余嘉圆叫过几声爸爸,总之赵安乾对他的心情多了点复杂,赵安乾虽然没有亲儿子,但到底是早到了当爹的年纪,他又比余嘉圆年长那么多,潜移默化中其实早就把余嘉圆当了半个儿子养。依他的想法,余嘉圆根本早就不该认余年了。
车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