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困,只觉得很茫然,被训斥多了,自己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过了很久很久,那扇石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内侍走了进来,对我道:“沈娘子,陛下许你归家两日,轿辇已备在外头了,请吧。”
我腿麻了,站不起身,蹲在角落里问道:“那郭先生呢。”
内侍道:“陛下没有旁的吩咐。”
我不死心:“……郭先生身子弱,不耐地牢阴湿……”
内侍仍道:“陛下没有吩咐。”
没有办法,我只能抛下郭先生离开,临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昏沉地睡着,身上盖着我的外袍,袍下的身体瘦骨嶙峋,散发着暮年的味道。
我无端想起来小时候他教我读书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没给先帝当黄门郎,只在翰林领了个闲职,每日下了差事后,在后院子里带我们几个小孩子读论语,他老是说为人处事,当以仁善为先,他也的确做到了。
无论是当初帮李斯焱,还是后来帮太子家的两个小孩,驱使他的只是内心那股子纯直的善良而已。
只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李斯焱天性凉薄残忍,又怎么会记得他的恩情?
我难过地想,圣贤书教我们做正直的好人,可纵观史册,好人容易倒霉,反倒是祸害们都长长久久了,天道怎么就这样不公。
*
折腾了整整一夜,踏出大狱时只觉恍若隔世。
我抬头望向远方,天光微明,长安之东升起年轻的太阳,又是新的一天了。
今日休沐,御史台空荡无人,坊外车水马龙,我坐在稳稳的轿辇里,穿街走巷过我熟悉的街坊,任人群的喧嚣声把我吞没。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世间最繁华美丽的城市,这里有冠盖如云,有商贾遍地,胡姬携花款款而行,青槐下的骚客且饮且歌……可此刻我听着外头的笑语,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我与这座城市的悲喜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