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焕文和鄂顺也垂了眼站在殷郊身边,所以没有人察觉崇应彪看医者的眼神犹如北地狼王捕猎前的眼神。

偌笙净了手靠近殷商二王子,轻声道:“现下有两种治疗方式,我手中有一味药,食之可昏昏欲睡不知时日,拔箭过程中几乎不会让您感受到疼痛,若不吃药,就要硬受刮骨剔肉之痛。”

殷寿几乎没有犹豫,“不吃,你尽管治。你好像不太意外。”

偌笙道:“很多优秀将领宁愿生受痛苦,也不愿理智被混沌蒙蔽。”

殷寿深沉冷酷的目光锁定为自己治伤的少年,“你见过很多将领?”

这种时候还不忘试探,这个男人的意志力真强。

锋利骨刀割开结实肌肉,医者的手没有一丝颤抖,“有很多类似传说。要吗?”他摊开手,掌心放着软木塞,医者比划,“咬住它可以防止伤到舌头。”

殷寿长臂伸展,偌笙掌心的软木塞被打掉咕噜噜滚到榻下,他端起青铜酒杯示意医者继续。

对方不愿偌笙也不勉强,闲聊般说道:“我两个月前刚到衢州,和衢州候没有关系。”

这是回答之前的问题。

殷寿已听属下汇报了这位医者的来历,他想听听这位亲历者怎么说,闻言便分出些微关注,“哦?”

就是这分神的功夫,嵌入胸口的箭簇被猛然拔掉,偌笙后退避开喷射而出的血液,殷寿闷哼一声, 攥住青铜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神色仅扭曲一瞬便恢复正常。

偌笙再次为这位不俗的忍耐力惊叹。

伤口做了特殊处理,箭簇拔出时倒刺并没造成二次伤害,偌笙用骨刀剃掉伤口边缘腐肉,直到血液颜色变正常才停手,一边道:“济水之畔的密林长有姜辛草,其花可入药,只在三四月绽放,被摘下后不足一天就会枯萎失去药性,禁不起长途运输,我特意在这个时节赶来衢州等待姜辛草开花,期间在城里为人看病治好了衢州候夫人头疾,衢州候世子想将我收入房中,我不愿,便被强行拘在偏院。”

“幸好大军前来平叛,衢州候世子自顾不暇,我才赢得些微喘息之机。”

少年嗓音清透,自带抚慰人心的力量,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既没有遭人恩将仇报的怨怼,也不见生死由人的惶恐或者劫后余生的庆幸,就那样平和淡然,好似吹过北地的一缕春风,又似拂过秋日田野上吹过鼻尖的沁人麦香,不知不觉便吹走鼻尖萦绕不去的血腥和满心焦虑。

在场众人深知事实绝不会如少年所说这般轻松。

城破杀俘是军队惯例,平民或许能逃过一劫,衢州侯府内的人绝对会被当作人牲祭天,才不管你是敌是友,若不是主帅受伤,这位倒霉被牵连的少年根本不可能站在他们面前。

崇应彪回想了下,记得衢州候世子似乎被活捉了,反正都要死不如.......他大拇指来回摩挲剑柄。

说话并不耽搁偌笙动作,他握骨刀的手又快又稳,很快剔除被毒药浸透的血肉,然后从药箱中拿出一枚骨针穿针引线。

“等等,你做什么?”眼见骨针刺进父亲皮肤,殷郊叫道。

殷郊习惯了巫医卜吉驱灾的手段,眼前这位少年的行为和他认知中的医者截然不同,之前能忍,是因为少年说剃掉腐肉才能阻止毒性在体内扩散,而且父亲也没阻止,但眼看对方用缝衣服的方法缝父亲皮肉,殷郊再也忍不住出声。

在这个时代治病祛灾难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非常神秘非常神圣的仪式,巫医驱灾时不喜欢被人质疑,更不喜欢被病人打断。

所有人都对偌笙奇怪的行为好奇,只有殷郊出声质疑,因为身份地位就是他的底气。

偌笙也不生气,解释道:“伤口太深,若只靠身体本能可能需要三四个月才能完全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