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监狱规定信的长度是限制在七张以内吧。虽然充满诸多限制,她还是写出了女性特有的优美文字。

每封信都传递了找回人性后纯子的真心。在采访过程中,无论我如何探究,除了深不见底的幽暗世界,我什么都看不到,唯一感到宽慰的是在法庭上我感受到了纯子人性的复苏。正因为此,我在收到纯子情真意切的信时,发出如此深刻的感慨。这正是她康复的证明。

二审判决后的大约一年左右,我收到了她的一封信。其中的一段话最令我印象深刻。在信中,她陈述了自己对死者家属和孩子们的思念,对生与死的观念的变化,以及由赎罪意识而生发出的追求信仰的心境。整段文字可谓是浑然一体的。

无论如何,我都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为受害者家属和孩子们做我所能做到的一切,我会尝试着告诉他们我的感受。但受害者家属们的年纪很大了,每每想到这一点,我都会非常不安。我希望他们永远健康,我就是这样想的。最近,我对人的生死变得非常敏感。我害怕体会失去的滋味。我变得难以置信的胆小。我深深感受到了自己所犯罪行之严重。这个世界上没有免罪符,但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努力地活着,尽可能毫无牵挂地死去。

而且,如果有轮回转世的话,让我从最低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那是一个未知的世界。虽然我不能肯定,但我相信一定能得到赎罪的机会。

我希望经过漫长的岁月,总有一天,总有一世我会爬上去,成为一个比现在的我好一点的人。因此,我现在会竭尽全力地活着,在我的有生之年里。

在这封信中,对七名受害者,纯子一直希望着,“想和他们见面,想和他们交谈,想和他们道歉”。对于这个愿望,她的情感是摇摆不定的。一方面,她似乎很愉快地写道:“有时我觉得真的可以和他们相遇。”另一方面,她在自我剖析中又这样责备自己:“当我认为真的能和他们相遇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某种程度上还没有接受这七个人已经死去的事实。作为一个有罪的人,我想这是不正常的。”

在极少数情况下,她会提到松永。自从二审作出判决后,纯子就不再需要在法庭上面对松永了,她似乎沉浸在摆脱松永的喜悦之中。

在二审的过程中,纯子仍未摆脱被松永支配的恐惧。纯子和松永并排坐在距离彼此不远的地方,中间隔着狱警,两人从未有过眼神接触。当纯子作证时,松永在背后弄掉了圆珠笔之类的东西,就在那一瞬间,纯子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松永在下达“不要说话”的指示。

听到她的这种恐惧心理之后,当我再读到下面的这句话时,就从心底里感觉到了一种踏实。

我很感激终于可以摆脱松永,有时间过自己的生活。因此,尽管听起来很老套,但我真的很想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纯子虽然这样写,但不用说,她的身体是不可能得到自由的。即使她被判处无期徒刑,要想获得假释,通常也必须在监狱中服刑二十年以上。从客观上来看,“过自己的生活”或“想过属于自己的人生”这些话,似乎是虚假的或妄想的,因为她身处的环境并不会带来这样的积极感受。但纯子饱尝了被松永支配的恐怖,在她看来,哪怕是长期的监禁也足以让她感受到自由的喜悦。她一定是发自本心地达到了“过自己的生活”和“想过属于自己的人生”的心境。

他命令这一家人互相残杀。但是,那一家人完全不抵抗,完全不逃跑,而且完全顺从他的指示,一个人又一个人地自相残杀,人数是一个又一个地减少,而尸体则是一具又一具地被肢解。但是,他,完全就像是在棋盘上驱动棋子一般,仅仅对杀人者和被杀者发出指示,一丝一毫也没有弄脏自己的手。

「(丰」  这本书出版文库本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