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再美,美的也只不过是一张皮囊,天下美人那么多,能被陛下放在心上,主动给予一切的人只有一个。

因为对着一介平民,哪怕她像皇后,常礼也不需要行礼,所以他安生地站着,抱着双手,等着看这女子是何方神圣。

但当她掀帘走出的时候,哪怕打扮回归了民间女子的模样,常礼差点下意识弯了腰肢,叫她一声主子。

有些人的气质,是即使她穿着粗布麻衣,头不佩饰,也有上位者的气概。虽然这宥春举止婉约,并无倨傲,她刻意在扮演着普通人,却仍掩饰不住。

这些矫饰,在常礼这个人精子面前无所遁形。他只需要看宥春的眼睛,就明白八九不离十了。他阅人无数,哪儿有普通平民第一次进宫时能保持得这样镇定从容。

皇宫对于升斗小民来说,那是天家威严,是随时能取了小命的断头台。不说寻常人家,就是官员家眷,进宫时还有满头冒汗六神无主的呢。娘娘演的这模样,不够啊。

不过常礼是不会戳穿的,他只需要将人好好的带到陛下身边即可。

“宥春姑娘,跟奴才这边走,陛下赐你肩舆,无需走路。”常礼笑眯眯地一拱手说。

佑春看他这模样,咂摸出不对味来。奇怪,难道她演得不够像,被常礼看出来了?他一个大内总管,何须向小小平民这么客气。

不过不管他看没看出来,佑春都要装作不知道,她的身份是宥春,是抱琴侍女,有幸与皇后长得像的一介草民。

佑春低头弯腰,怯生生地坐上宫里华丽的肩舆,被小太监们抬向皇帝起居的寝殿。

以前当釉春的时候,她都没有以这样的视角看过皇宫。佑春打量着这熟悉,又更陌生的地方,感慨万千。没想到她不仅会回来,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早知道,就不逃那么突然了,好歹等过了封后大典,多跟拓跋危待一段时间,待他腻味了再走。

他那样的性格,她当初走得那么仓促,现在又自己送上门来,想想都后背发凉。

等她被送到拓跋危寝殿前,看着那建造得宽阔宏大显得黑沉沉的房子,想象里面等了一个怨念深重的暴君,佑春就感觉自己是在羊入虎口。

“走吧,宥春姑娘,陛下在里面等你呢。”常礼依旧对她笑眯眯的。

佑春那迈不动的沉甸甸的两条腿,僵硬地抬起来,鼓起视死如归一般的勇气,随着他往里走。

早就有人通报过了,所以佑春进入内殿时,收获了三双齐齐盯着她,如蛇般阴冷粘腻的视线。

三个人都扭曲了。

经历这种事情,一等就是好几年,还要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在别的男人身边潇洒的事实,谁不扭曲,谁不阴暗?

只是佑春没想到,拓跋启和魏从戈也在。拓跋启倒是没什么变化,魏从戈肤色深了些,消瘦得下巴瘦削,身姿却更魁梧。看着就让人腿软。

而拓跋危,他看起来更吓人了。身为帝王本来就威严,深不可测。他还一身戾气,条条人命堆积起来的漠然让他看上去真像蛇一样,是个冷血动物。

三个人都在,像三司会审似的。

佑春因为要装作另一个身份,缩着身子跪下,五体投地给上位的人行礼。

她之前都从来不会这样给他们谁行礼,但这次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再不规矩点,谁都要看出来她的身份了。

不能承认,再证据确凿也不能承认,否则事情会很麻烦。不只是因为这三个人,重中之重是为了谢轻玹。

佑春猜得没错,就是三司会审。拓跋危之前收到消息的时候叫人传那两个人,就是为了听他们的看法。

今天宥春进宫,他把两人召来,也是为了让他们看看这民间的女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