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敬茶礼之后,殷莳第二次见冯洛仪。

大宅门的一个好处就是,大家不想碰面,就可以真的很少见面。譬如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安排,譬如家宴之类的,她?跟沈大人一年也见不着几面。

她?在?殷家生活了十?年,都没见过老太?爷几面。后面不用请安了,连老太?太?都见不着了。

“冯氏。”殷莳落座。

冯洛仪垂首蹲身:“给少夫人请安。”

殷莳顿住。

时代的风扑面,刮擦着脸颊。

她?喊“少夫人”了。

才几日,小姑娘就认清了现实。

那些毛刺和棱角被打磨平的过程,便是夜间无?法安眠的痛楚吧。

殷莳的目光落在?地?砖上,无?言。又抬起:“坐吧。”

冯洛仪这才坐下半边。

坐姿也很端雅。这种坐姿殷莳也会,能装个半日,然后后半日腰背疼得得躺半日。

浑不似冯洛仪,姿态刻进骨子?里。

“那日送我哥哥,没见着你。”殷莳说,“好些?时日不见了。生活上可有什么缺的?跟我说、跟翰林说都行。翰林若不在?,你也可以找长川。他?都在?的。”

“少夫人劳心了,我那里什么都不缺,都好好的。”冯洛仪说完,抬起了眼。

第二次见面,旁边也没有沈缇。殷莳得以仔细地?打量冯洛仪。

多么漂亮的女?孩子?。眉间沁着书卷气的清幽美人。

年纪小小,又非常纤细单薄,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怜惜和保护欲。连她?都是,何况沈缇。

尤其冯洛仪的鬓边还簪了她?昨天给的芍药花,人比花好看。

不知道沈缇是怎么把花给她?的,但年轻男女?在?一起的画面一定很浪漫。让人忍不住微笑。

殷莳道:“都好就行。包括下?面人的言行,你该说的就说。我虽不当家,但家里有夫人和翰林呢,在?这个家里,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欺侮别人。”

这话听着,多么地?充满善意啊。

像是个大度而?公正的正房。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只会觉得她?好。

冯洛仪忍不住看向殷莳的眼睛。从殷莳的眼睛里,竟看不出一点点破绽。

冯洛仪垂下?头去,轻声细语:“多谢少夫人。咱家仆婢,多数调教?得还好。若有轻狂欺人的,我定来与少夫人说。”

官样的话。

少女?垂下?的头颅也没有再?抬起。举止恭谨,不出错。

殷莳清晰地?感受到了两个人之间厚厚的界壁。

那有什么办法呢,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对冯洛仪是完全没有恶意的。

可她?也知道,她?的存在?就是冯洛仪的痛点。

这天然的立场没有办法因为主观的意愿而?改变。

“那就行。”殷莳轻轻地?说。

她?端起了茶。

端茶意味着送客。

冯洛仪起身告退。

殷莳点点头:“去吧。”

冯洛仪退出了明间,转身看了一眼,看到殷莳的身影闪过,她?回次间去了。

冯洛仪转回身,视线落在?了庭院里开得绚丽的芍药。

现在?不管是宫里还是大仁寺的芍药,都应该还没到大规模盛开的时候。

冯洛仪走近几步,凝目看那花朵。很美,与她?发间插的是一样的。

沈郎说,他?的花不是宫里的,是别处来的。

原来是此处。

冯洛仪离开璟荣院,往东路跨院去。

一路上,照香看到她?几次仿佛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触发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