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怠慢。日日夜夜都盘算设计图,梦里也做着规划,连熬了几晚才渐渐有了思路。当时就是出于对他们的信任让去测了几组数据送过来,没想到居然埋下了炸药,如今点着了又都算在他头上!段林气得胸闷,现在想逃又觉得自己更差劲,正应了文盲们的那些诋毁侮辱,说他不够格,是装样子摆架子,没有那金刚钻还非要揽那瓷器活,打肿脸充大头猪……段林气急败坏,把勘测图狠狠砸在门上,然后开门出去一瘸一拐地往山上跑,等跑上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段林决定自己在山间迎着清凉的晚风磕磕绊绊地走着,应该哭一哭应景。他确实该哭的,来了没多久,苦受了一圈儿,渴死就不说了,皮肤也在毒辣的骄阳下不再细腻如初,被烤得又黑又糙,最重要的是没有归属感,大家打心眼儿里不喜欢他,村长和六顺都是假意阿谀奉承,凌子娘经常冷嘲热讽,其他人也是碍于他树立起来的领导的淫威所以表面唯唯诺诺实际嗤之以鼻。还有金哥那个傻子……但是他哭不出来,他心里很乱,曾经的想要在大城市实现鸿鹄之志的蓝图已经不复存在,他现在只能在这安静的山间思考自己可能的未来,即使可能自己在有水村根本没有任何未来。一个渴死人的小村,几片绵延到远方的小山,足以像狗链子一样拴住一个人短暂的一生。段林能做的或许就只剩下套着那狗链子像狗一样围着有水村转,最终将自己恃才傲物的棱角磨灭得烟消云散,然后像黄土一样彻底跟这里所有没有见识也没有知识的文盲们融为一样毫无价值的沙砾,大家都被“渴死人”的狗链子拴着跑来跑去,只能想着生存的几率而永远不可能在乎理想的所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