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换线重挖。他在那儿蹲了一会儿确认无误后无奈地回头跟村长道:“废了,重新开工吧。这边拿土填了。”
带头的几个被汗泡了几天的年轻人不乐意了,道:“领导,这说废就废了?大家渴了几天都没敢多喝几口水怕浪费,就为了挖这玩意,你说不行就不行了?”
段林起身道:“不行就是不行,你们给我的测距是有问题的,所以触了障碍,现在只能重挖,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玩意?俺们可是老老实实测好拿过去的,到底是俺们测的有问题,还是你算得有问题,你自己不清楚吗?”质疑声此起彼伏,段林却坚持道:“我不可能算错,肯定是你们当中的谁当时晃了神,或是大脑短路,一时间搞错了,别来赖我。”
“可是说测距测距,你就没一点儿责任?你是从头开始监督俺们的,哪个环节有问题你还不清楚?非得等挖到最后才发现问题?你到底是不是领导?就这样的还能自称领导?”
于是七嘴八舌地都唠叨起来,凌子娘从鼻子里哼一声道:“我们庄稼人,哪知道什么测距,就是照猫画虎所以粗粗地测了,你是文化人,不比我们懂得多么?不该指导指导?咋就只顾着自己在树荫下躲阴凉,叫金哥他们往死里干,最后还没个结果,说废就废了?天底下可没这个道理啊。”
段林极度厌恶如此挑衅,简直是无理取闹,便道:“我手把手教的你们,还测错,到底是谁的问题?猪都没这么笨的,你们说测得准是我算错,能打包票么?当时是谁测的?站出来保证,对天发誓?”
一群人闪开一条缝,张花在那里竖起三根手指道:“俺跟着村长测的,不可能测错,一定是你算错的。俺对天发毒誓,否则一家人都渴死在有水村。”
跟着村长测的?那还能有假?张花都发毒誓了,还能有假?于是人群立刻躁动起来,大家都对段林投以怀疑的目光,更多是厌恶和鄙夷。再想到之前段林在他们跟前摆官架子,强行把他们村几百年用下来的名号改了个面目全非,就更觉得这人可恶。我说呢,什么领导,就是个上了假大学的半吊子,还领导,以为自己多牛逼似的,还骂我们不如猪,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呢!……那些眼光和言语如毒如刺,针针扎在段林心上,让段林仿佛被人当众扒光还点了穴,羞愤难当又动弹不得。他看向村长,村长避开他的眼神,只是不住地在那里唉声叹气。他看向金哥,金哥在那里呜呜啊啊地想要替他辩解,却被那些伶牙俐齿的刀子一样的嘴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那儿红着脸干着急……有几个村里的小孩子从地上捡起土块疙瘩往段林身上头上扔,没砸着段林,都砸在护在段林前面的金哥身上。段林终于忍不住爆发,高声冲村民们喊道:
“你们随便!要说我指挥有误,好,那我不干了,反正不是我喝不上水,你们渴死了我也管不着!今天就这么一点子破事都要吵吵,我没能力,你们找个有能力的去!我这就滚蛋!”
段林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暗自生气。平生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就算是当时在基层遭人排挤,也都碍于他是优秀高校的毕业生和他父母的高知背景对他礼让三分,谁敢跟他这么吹胡子瞪眼睛的?就算是当时被小人暗算下调到有水村,也是他敢骂领导领导不敢骂他,如今遇见这么些个不讲理的农村文盲,简直是无理取闹,就算替他们真的引了水过来他们也不知道感恩!他不甘心,不想服输,于是拿过那些画得满满当当的勘测图一遍遍比对数据,发现死活算不出自己的差池,于是更加陷入了绝望的境遇,这种绝望和他第一天到有水村发现渴死人不要命的绝望是不同的,是不被人信任因而遭遇不实诽谤而又无法自证清白之身的绝望,是更深层次的痛苦。
他知道有水村这环境,这地形,知道大家因为有家人喝不上水渴死的悲惨往事,所以更加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