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聊地托着腮,听蒋星渊用清润的嗓音宣读冗长的圣旨,越听越困,直打瞌睡。
他还太小,不理解死亡的含义,也不知道要怎么做皇帝。
他只知道,无论什么麻烦事,交给蒋常侍去办,总能迎刃而解。
蒋常侍好像无所不能,很多人都听他的话。
蒋星渊念完提前拟好的圣旨,将新都定在富庶繁华的金陵,对先前拥护小皇子的官员各有重用,又挑了几个颇有才干的纯臣,许以要位,在各派势力间达成微妙的平衡。
众人过来的时候,全都提心吊胆,这会儿见新皇并无责难之意,蒋常侍和喻国公也不像要翻旧账的样子,方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大着胆子说了些“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话,连声赞同迁都的决策。
当天下午,徐宏炤被宫人们送上宽敞舒适的马车,领着先皇留下的那些妃嫔、文武百官及他们的家眷,由数万将士护送着,浩浩荡荡往东南而去。
鞑子轻而易举地攻破京兆,在城内大肆劫掠,来不及逃走的百姓死的死,伤的伤,许多青壮男子和年轻女子沦为俘虏,由一条长长的绳子拴着,离开故国,泪洒异乡。
那位始终不曾露面的神将只在城中耽搁了一日,便带领两万精兵穷追不舍,似乎打算赶尽杀绝,又好像仓皇逃亡的队伍中,有他十分在意的人或物。
这天深夜,蒋星淳带兵断后,和无名将军近身交战了上百个回合,渐渐落于下风。
他从对方杀气凛然的招式里窥出几分熟悉感,动作一慢,那人的长剑洒满月光,在空中划了个流畅的半圆,眼看就要将自己的头颅斩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剑刃停在他颈间。
无名将军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声音难听至极:“你是什么人?”
蒋星淳惊疑不定,内心天人交战。
眼前这人,真的是温朔叔叔吗?
他怎么能叛国投敌,成为鞑子手中的利器,肆意屠戮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百姓?
他不愿相认,也不敢相认。
不愿相认,是以对方为耻。
不敢相认,是怕身边的人漏出口风,教心机深沉的弟弟知道,大做文章。
他早就看不懂蒋星渊,虽然中了瑶娘的美人计,不得不妥协,但他身体里的血液依然滚烫,总想竭尽全力避免殃及无辜。
国难当头,士气低迷,若是温家兄弟的罪名坐实,谁能保证蒋星渊不会拿温家开刀,诛连九族,以此提振军心?
蒋星淳咬了咬牙,反应极快地抽身后撤,将自己的面孔更深地隐藏在黑暗里,粗声粗气地答:“我乃护国大将军颜征,你又是什么人?”
见男人避而不答,他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呼喝一声,带兵撤退,口中道:“将军剑法高明,改日再来领教!”
接下来的日子里,鞑子紧咬不放,官员们渐渐惊慌起来,连声催促蒋星淳加快速度,抓紧赶路。
他们如同丧家之犬,昼夜不停地逃了数百里路,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西夏的援军终于赶到,带来好消息
西夏国王因年迈体衰而退位,和王后隐居山野,太子贺兰缙云即位,修书一封,愿与大兴结为唇齿之邦,永修两国之好。
欢呼声像潮水一般,席卷所有营帐,无论那位无名将军多么不甘心,碍于恶劣的天气、告急的粮草和西夏的威压,都不得不选择退兵。
大兴朝在殉失一位皇帝、牺牲数十万将士、死伤无数百姓之后,终于等来了暂时的和平。
是夜,蒋星淳在营中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推杯换盏,喝得大醉,只觉浑身燥热,竟然脱掉沉重的铠甲,穿着一身单衣,去敲弟弟的门。
蒋星渊刚刚应付过西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