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滚进乌黑的药汁里,又咽进喉咙。
蒋星渊看得心里头发苦,真恨不得替她受罪。
可如今再后悔也是枉然,他到哪里寻一个活生生的蒋姝还给她?
絮娘喝完药,过不多久,就觉得腹中翻涌,隐隐作呕。
蒋星渊来不及去取便盆,索性张开双手接了她吐出来的秽物,脸上毫无嫌恶之意,轻声道:“可是太苦了?是我考虑不周,下回在旁边备一盒饴糖,喝完药给您含上一颗,多少能好些。”
絮娘呆呆地靠坐在床头,好半晌才开口问他:“阿渊,你说……阿淳和阿姝是不是早就没了?”
她不愿提“死”字,更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可理智在不停提醒自己,两个孩子活下来的机会已经十分渺茫。
“怎么会呢?”蒋星渊将双手清洗干净,搬来小凳子,坐在她脚边,“大娘,您别多想……”
“要是……要是他们已经……有没有可能再度托生到我的肚子里?”絮娘被无尽的思念和愧疚折磨得有些魔怔,抓着他的手按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我……我想把他们再一次生下来……”
蒋星渊心里一跳,下意识提高声量,打碎她不切实际的愿望:“大娘,您的癸水刚过不久,不会有孕的。”
他可不想让她生下温朔的孩子。
万幸的是,或许是因着她一直都在分泌奶水,在多个男人频繁的奸淫之下,并未受孕。
握着蒋星渊的手僵了僵,她的肌肤变得更加冰冷。
眼底微微凝聚起来的光亮,再一次熄灭。
郎中开的药方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到了比富平更加繁华的京兆,蒋星渊以带病投奔詹事大人有些失礼,以及住进深宅大院之后,不便频繁出入寻找蒋星淳和蒋姝做借口,在内城赁了个不大的院子,带着絮娘住了进去。
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对絮娘身体的担忧与头一次拥有独属于两人空间的兴奋交织在一起,蒋星渊忽悲忽喜,情绪变得不大稳定。
他忙前忙后地收拾着新家,无论是家具摆向,还是陈设装饰,全都按照絮娘的喜好布置,又一日好几趟地跑出去搜罗开胃可口的吃食,不可谓不尽心。
可絮娘总是吃不下,每日枯站在门边等他回来,每说三句话,必有两句提到蒋星淳和蒋姝。
到了夜里,蒋星渊装作忘记了男女大防,和逃难时一般,与絮娘挤在一张床上。
絮娘也想不起拒绝,只顾面对着床里小声啜泣,一哭就是大半夜。
这晚,新配的安神药起了一点作用,絮娘眼角挂着泪水渐渐睡去。
她梦到自己变成一抹孤魂,飘荡在倾盆的大雨之中,俯瞰着风急浪高的长河。
她意识到什么,吃力地逆着呼啸的狂风往河心飘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找到快要被浪涛掀翻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