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的很好,悯叔,你说是不是?”

“只有咱们俩个了。”

“从前咱们在路上,那时候,有一天夜里下雨,你跟我缩在一辆小小的马车里,你的腿都伸不开,雨滴就那样滴答滴答地打在车顶上,你睡得很熟,那时候,我却总是睡不着,有一瞬间,也会觉得这样的时光是不是可以长一点,只有我跟你缩在一辆小小的马车里的时光,下着雨,有点冷,又很暖和,在野外,有点孤寂,又觉得很温暖……真的很好,再没有那样的夜晚了,想把一瞬变成永恒也只是一瞬的想法,情感太充沛,人会变得懦弱,也很脆弱,像你一样。”这时候了,还不忘挤兑人家,他笑了一下,看着痴痴呆呆,也对着外面的大雪笑的林悯:“所以我不敢,我不干那样的事。”

“后来,我又想,跟你走过的路,为什么不能每一条都有天尽头那么远,这也是很脆弱的想法。”

沈方知拿起案上的点心,掰了一半递给他,不想林悯嫌冷,缩在毯子里,不肯伸出手来接,“啊”地一声张大了嘴,把嘴张的能塞下一颗拳头,浑浑噩噩地瞧着他手里的点心,眼里再无其他,沈方知强笑了笑,很辛酸地将点心掰碎了一口一口地喂给他,林悯入口之后,大概是尝出来药味夹杂着甜味,很不正宗,“噗噗”地又飞着点心渣子连带口水吐了满腔满下巴,沈方知皱着眉头,又给他擦。

擦干净之后,他自己拿了案上一串浸的红艳艳的糖葫芦,不管林悯了,兀自吃他的。

他知道,林悯什么也听不见了,他不在意。

所以说的更畅快,更毫无顾忌。

“我小的时候便很老了,记忆很好,三岁的时候看过一遍的东西便不忘了,所以认字读诗的事易如反掌,家里的教书先生时常摇着头对我爹说,你这儿子夺天人之慧,在你家留不久,所以才这样生病,长了一副养不活的病身子,我爹叫沈金山,名字很俗气,人如其名,家里穷的只剩钱了,还有一个温柔似水的漂亮老婆,我娘名唤董小芸,很贤惠,也比我爹多读几年书,她爱读书,怀我的时候也读,所以,我认字读书的记忆和外貌大约都是随了我娘,她跟我爹说不求我以后功成名就、叱咤风云,咱家富裕,只求小知了以后闲闲散散,快快乐乐,做个闲云野鹤的富家翁便好,娶上一房媳妇,生上一大堆孩子,他们两口子老了还可以看孙儿打架,孙女抢花,断断小儿官司,真是给神仙也不当了,我叫沈方知,这名字也是我娘起的,她说她听家里伶人班子唱戏,唱到‘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很有禅意,半晌回不过神来,便给儿子取了这样名字,其实依着我爹的意思,沈平安,沈富贵这样的名字,他也是取得来的,幸好他怕我娘……那时候我小,本来便没长几颗牙,成日端着药碗当饭吃,病的都掉光了,嚼不动东西,嘴里含个什么,吃起来跟没牙老叟并无二致,我娘便强安慰我,说爹娘这下把小知了看到老了,世上有几个爹娘能看到儿孙老呢,我们小知了老了也可爱的紧,我并不以为安慰,我那时候觉得死也没什么,刚生出来的时候,还知道病了疼了在娘怀里哇哇大哭,后来病习惯了,只觉得死是一瞬间的事,而活着的病痛才是长久的折磨,家里最多的便是大夫,我爹娘明明是主家,花钱请了人家,到了人家每位大夫面前,反倒低声下气,奴才一般,他们是怕人家不肯好好给他们儿子治病,所以钱财之外,极尽所能的尊敬讨好,怜子之心,可见一斑,我听着他们每个人断言我能活几岁,有的说不过六岁,有的又说最多八岁,有的更冷人的心,说风烛雨灯,随时给小少爷预备着罢,我当时想,如果上天还有一点良心,最好是叫我立刻就死了,省的活着惹父母伤心,我也受罪,我爹脑袋上的白发是生了我才多了起来,他成家早,当时不过二十多岁的人,我娘那样知书达礼的一个人,见我沉疴难愈,久病受罪,牙没有,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