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强进去前被从床上周到手术车上的时候,还硬撑,气挺不顺。因为我带来的他老人家钦点的早点被护士严声喝
止了,他根本没吃到。我只好主动承认了错误,劈头盖脸地挨了通刺儿。等人走了,才满脸通红地冲他:你笑什么笑?
我哪笑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了?又是一个强劲的回力球。
他嘴有点歪,但我其实不是说那个,我知道他那是瘫成那样的。我是真的看见丫眼睛在笑。
就是这么浑不棱的劲,推进手术室之前也露出了一丝惧意,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俩。陈向阳回了趟家,好象镇定了许
多,冲他比出个V 字。我把大拇指高高举起,做1 级方程式赛车时的鼓励动作。但,其实,我心里挺酸,生怕这之后就
再也看不到他了。
这世上的事恐怕都是这样,你要是早知道了会发生,又这么个磨心磨肺的劲,那还真不如突如其来地给个痛快好。
现在等事情真得进行到了眼前,反而没什么好想了。心里空荡荡地,摸不着边际。但是不再象以前一样,恐惧会象一把
小锉刀,一点一点地把神经锉出无数个口子,慢慢地放着血,每一次哪怕蜻蜓点水般地碰触都能刺激出过度疼痛的幻觉。
红灯亮起来之后,就是瞪着它无穷无尽地等待。眼睁睁,眼睁睁。
偶尔无意识地跟陈向阳念念央,大家都心不在焉的。你说前门楼子,我说机枪头子,嘴上拉着车,脑里跑着马,一
颗心恨不得飞进去在空中旁观。
度秒如年。
再后来就没人有劲说话了。陈向阳两眼通红地盯着窗户出神。我看着地面发呆。
不知怎地,想到了娜姐,那也是刀口上舔过血的人。想到了炖猪,那是死过一次的人。我妈过去的时候,其实一点
挣扎也没有,特平静,就象睡着了。所以我也特平静,我觉得她是去哪玩去了,只不过没顺带捎上我而已。我都能想出
我妈会跟我说什么,就象我小的时候,每次她出门都跟我说的那样:炮子,好好呆家蹲着,别出去惹事啊,乖点,回头
妈带果单皮给你吃。至于我爸……我已经不记得了。
会这样的……日子久了,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伤痛,还有心疼,流出来的血,或者掉下来的泪。
我想起我也算有个幸福的童年,在房顶上玩的时候摔下来把门牙磕掉了,吓了爸妈一跳。然后我哭了,他们倒笑了。
老猴冲我喊着,胖子把牙摔房上去,这样才能长出新的来。
闭上眼,我坐在长凳上,弯下去把头埋进膝盖里。不想……再失去了。
虽然从来也……没拥有过。
……
终于熄了灯,门开了,抢上去死活从主任嘴里撬出还算成功四个字,才算一块石头落地。
我和陈向阳对视一眼,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我难以形容地激动,只知道一头撞在了墙上,把脑袋使劲地抵了抵,揉了揉,然后才算笑了出来。
高力强被送进术后无菌观察室,不给进。就扒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隔得远,也看不太清。但无论如何,我们知道他
这条命算保住了,不由得大家都欣喜不已,心情激荡。
陈向阳又去加班了。我劝他回去休息,他笑着摆手。
跟他告了别,我迫不及待地按他的吩咐打了个电话给娜姐,汇报情况。因为是娜姐帮忙找的人,联系的主任医师。
娜姐也没说什么,感慨了几句,只说人没事就好。还说老猴问我过去吃饭不。我说不了。
挂了电话,直奔活佛那。他们明就要走了。
昨天太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