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了圈迎春花,格外鲜嫩。

“我刚说你是个明白人,怎么如今又糊涂起来了。”黛玉冷笑着:“你们家里这些年乱糟糟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靠你想要拯救这么大的府邸,不过是痴心妄想,要我说,不若趁着老太太出来管事,你和二姐姐去求求老太太,让她在世交中找个性子踏实的人定下来,免得日后再出孙绍祖这等事。”

一阵寒风出来,树梢的花瓣打着旋落下,很快便在地上铺满一层。

远处有小厮跑过,直直踩到那片花瓣上,飞快跑远,只剩下被踩踏零落成泥的残花。

探春只觉着眼睛被阳光刺痛,她狠狠地闭上眼,忍住即将滴落的眼泪,哽咽着再次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黛玉握住探春的手,轻轻说道:“万岁爷不是那等暴戾之主,家里若有人能读书科考,总有好的一日。”

探春骤然抬眼,得知了家族前途并未全然截断,到底安稳几分,她向黛玉道过谢,失魂落魄地往园子里走去。

黛玉静静站着,瞧着探春那半旧的大氅消失在月洞门后,才离开贾府。

贾府若想重新起来,不过就是文武两条道,靠家中的女人算什么本事,宫中还有个贵妃在呢,不也一样没有保住宁荣二府的爵位么。

只不过,不知道贾府到底能不能将她的话听进去,好生教导下一代,若真有出息的,到底在朝中也有几分香火情,不说大富大贵,想要过好日子,却也不难。

黛玉心事重重地回了郡王府,胤祺得了信,忙到门口将黛玉迎了进去。

暖阁里烧地暖暖的,黛玉一进屋子,被热气一熏,脸上瞬间便红了一片,她将身上披着的狐白裘解下,胤祺跟在她的身后,将狐白裘接过放好,又仔细打量黛玉的脸色,见她似有郁郁之气。

胤祺知黛玉是个心思重的,郁气积在心中不得抒发,少不得要病上一场,遂胤祺吩咐雪雁,将新得来的合欢酒浸了一壶,给黛玉倒了小小一盅:“外头冷,先喝口酒暖暖身子。”

黛玉心中闷地不行,她接过那前朝的粉彩小盅,一口便将那酒饮尽,那合欢酒虽是女眷爱喝的,不甚烈,但黛玉喝得急,刚入腹,黛玉的脸上便浮现红晕,微醺之意浮上头来。

黛玉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身子轻飘飘的,平素的克制与内敛都扔到天边外,她将整个身子靠入引枕,歪着头,看着胤祺的侧脸,将在贾府想说不能说的腹诽都倾吐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宝贝那宝玉,不过是个于国于家无用之人,他们贾家但凡有一个撑得起门庭的,都不会这样。”

“三姐姐说要嫁去蒙古,蒙古日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我瞧着外祖母急着与故旧家维系关系,二姐姐和三姐姐不如抓住这机会,定了终身,好歹有着几辈人的交情,好生挑,总有一二能入眼的。”

“贾府没了爵位,家里排场还是那么大,不过是丫鬟小厮婆子们当差愈发不用心了,我冷眼瞧着,必须有个雷厉风行的人镇着,才不会出事,本来琏二嫂子可以,现在可惜了…”

先不提王熙凤身子还没养好,就说贾琏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王熙凤在下人间威信也折了一大半,更加使唤不动。

毕竟,王熙凤管家的正当性,都是来自于贾琏。

为王熙凤叹了一遭,黛玉又想着留得青山在,只要王熙凤能熬过这个坎,好好养好身子,日后说不得还有什么造化。

黛玉咕咕哝哝,念念叨叨,眼神愈发迷离,胤祺看得心中发软,他无声走上前,有力的大掌抚上黛玉的脸,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睡吧。”

厚实的掌垫在黛玉的脸下,闻着胤祺袖子上熟悉的熏香,黛玉只觉着格外安心,她蹭了蹭胤祺的手,嘀咕着:“贾家可别再闹出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