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渐渐轻了,他脸上的阴霾也逐渐消散。

等到胤祺终于到了乾清宫的时候,康熙已然过了暴怒的时候。

日上中天,冬日里的暖阳顺着乾清宫的门照入殿中,为殿中镀上一层金光,胤祺从门外跨入,顺这阳光铺成的路缓步走着,金灿灿的日头照在他身上,将他照得格外高大。

见着逆光而来的胤祺,康熙坐在龙椅之上,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原来,他的五儿子,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已经长大了。

见着雄姿英发的胤祺,康熙难得的有了几分慈父心肠,遂在胤祺行礼之后,没大怒着兴师问罪,反倒是指着御史,让他再说一遍弹劾内容。

御史原本高高扬起的脖子,见着含笑望向他的胤祺后,突然便软了下来,原先同僚在他耳旁鼓吹的什么名垂青史,瞬间全部从他脑中消失。

他磕磕巴巴地,将参胤祺的奏折念了一遍。

果然,就是胤祺猜测的,琉璃一事。

胤祺心中冷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乾清宫里的人,他都已经是个闲散阿哥,还盯着他不放,也不知是谁这么有闲情逸致。

没几眼,便在一群低头的鹌鹑中,瞧见了格外关注此事之人。

胤祺讥讽地扯起嘴角,若是他,做出此事倒也不奇怪。

“胤祺,你可有话要说。”龙椅上的康熙声音沉沉,定定地瞧着他这个儿子,若真如御史所参,因为他的琉璃铺子,害了江南人的营生,就算胤祺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会轻易饶过。

毕竟,在康熙心中,他最爱的永远是他的江山社稷。

被康熙点名,胤祺往前走了两步,情真意切地看着康熙:“皇阿玛容禀,”

康熙垂下眼,示意胤祺继续。

胤祺拱着手,将琉璃坊的前因后果道出:“这琉璃坊是儿臣在粤地游历之时,遇见的泰西人做出的方子,特特在南边庄子上找了人做这琉璃,不仅没有害了百姓,反倒是让不少人农闲时增了进项。”

康熙垂下眼,脸色好看几分,他这儿子能力是有,只不过心思没用在正道上头,康熙琢磨着给他小惩,再令他将琉璃铺子关了,便也罢了,毕竟大清的阿哥,做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是失了脸面。

至于胤祺的损失,让他去户部借些银子便也罢了。

“五弟此言差矣。”三阿哥胤祉见康熙似乎被胤祺说动,当即跳了出来:“食君之禄,忠君之忧,皇阿玛对你费尽心血,你不想着忠君报国,居然行商贾事,实在愧为皇家子弟。”

支撑起乾清宫的立柱上金龙腾飞,胤祺盯着那腾云驾雾的龙,心里冷笑连连,就胤祉这个定力,还想着康熙的位置,真是做梦。

“三哥说的是。”胤祺脸上仍然是滴水不漏,他拱手对这康熙继续说道:“儿子做出这琉璃,也不知是否能卖,又能卖出多少银子,便让我府中的门人在江南尝试着卖了段时间。”

胤祉扯着嘴角,想必他这狡诈的五弟一会儿便要向皇阿玛哭诉,这店赚不到银子,正好无论他如何编,胤祺都有法子戳穿,毕竟那明瓦店的东家,对这琉璃铺子恨得牙痒痒。

想起明瓦店东家回禀的,那琉璃铺子日进斗金的盛况,胤祉悄悄红了眼,咬着牙暗恨这么值钱的生意怎么就不在他府里。

“今儿个刚收到南边送来的账册,才知那琉璃生意实在是好。”

胤祺接下来的话,却大出胤祉的预料,这让胤祉驳斥的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只张目结舌地吞了回去,像个呆头鹅一般,愣愣地站在那里。

事到如今,无论是太子还是大阿哥,甚至是四阿哥,都看出来了此事背后有胤祉的身影,一个个的都离他远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