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营帐内烛火微弱。

谢行止肩上的箭伤溃烂发炎,高热烧得他神志不清,可当帐帘被掀开时,他还是猛地睁开了眼。

简荞站在门口,白衣胜雪,眉目清冷。

他喉咙干涩,哑声唤她:“荞荞……”

她没应,只是走到榻前,掀开他的伤布查看。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个普通伤员。

“伤得不深,死不了。”她转身去配药,语气平淡。

谢行止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骨头:“你就这么恨我?”

简荞垂眸看他,忽地笑了:“谢大人,恨一个人太累了,我没那个闲心。”

她连恨都不愿给他了。

她替他换药时,故意用了最烈的金疮药。

谢行止疼得冷汗涔涔,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

“疼?”她轻飘飘地问,手上力道不减。

“对不起……”他声音发抖。

简荞却已经收好药箱,头也不回地离开:“谢大人,明日换药,记得付诊金。”

那夜,谢行止做了个梦。

梦里是刚成婚时的简荞,会因为他一句夸奖就脸红,会熬夜给他绣香囊,哪怕指尖扎出血也笑着说不疼。

他惊醒时,帐外传来士兵的闲聊。

“简先生真是菩萨心肠,前日还帮咱们洗衣裳!”

“听说她在京城时是谢大人的夫人?啧,那位谢大人可真瞎……”

谢行止望着帐顶,忽然觉得胸口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曾经那么爱他,可他弄丢了她。

◇ 第二十章

三日后,谢行止能下床了。

他拖着伤体去医馆找她,却见简荞正在教孩童识字,眉目温柔得像幅画。

“荞荞。”他低声唤她。

孩童们一哄而散,简荞收起书卷,眼神疏离:“谢大人,我说过,诊金交给药童即可。”

“我们谈谈。”他拦住她。

“我们之间,早就无话可谈。”她绕过他,却在擦肩而过时被他攥住衣袖。

“你到底要我怎样?”他声音沙哑,近乎哀求。

简荞静静看着他,忽然笑了:“我要你,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抽回袖子,一字一句道:“否则,明日我便离开漠北。”

漠北的清晨,风沙刚歇。

简荞推开药堂的门,发现门槛上蜷缩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衣衫褴褛,面容苍白,唯独一双眼,在看到她时微微亮起,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救……我……”他嘶哑着开口,随即昏死过去。

简荞蹙眉,蹲下身探他脉搏内伤严重,但还有救。

她朝屋内唤道:“小七,帮我抬人。”

三日后,男人醒了。

他茫然地望着四周,最后视线落在简荞脸上,怔怔地问:“……你是谁?”

简荞正在捣药,头也不抬:“救你的人。”

“那我……是谁?”

药杵一顿。简荞抬眸,对上他干净却困惑的眼睛没有算计,没有虚伪,像初生的幼兽。

“不知道。”她淡淡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男人却忽然抓住她的袖子,力道很轻,却执拗:“你……认识我,对不对?”

简荞沉默片刻,鬼使神差道:“你叫阿晏。”

这是她幼时养过的一只白雀的名字,后来冻死在某个雪夜。

谢行止站在药堂外,看着屋内的一幕。

简荞正弯腰替那男人换药,素白的手指拂过对方赤裸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