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利曼正式回归家族,他不再是那个颓废忧郁的画师,每天回家的时间也更少。
元穗当然无法忍受这点,她对黑手党的恐惧只有一时。
骨子里带着不易觉察的疯癫,就像当年元穗敢抛弃一切,跟着利曼远走高飞。
对于她而言,塞洛尔已经长大了,足够照顾自己,他们也不再拮据。
想去做一件事,人总有千万种理由。
崭新的家里,这一次就连中午也不再有除了电视机以外的声音。
有段时间甚至一连好几天,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塞洛尔翻书学习的响动。
等到元穗想起来家中情况,请了几个家庭教师后,这座更宽阔的房子才终于有了更多的人气。
塞洛尔住的房间窗口正对着一条河,不远处是海。
河流上游的深绿与近海的淡蓝混在一起,成了他眼中阴艳的青色。
这条似浓还淡的溪河不曾间断,从塞洛尔六岁刚来,一直到四年后,每天都会有当地人撑着小小的游船,唱着西里斯语的歌谣经过。
不同于故土文秀端正的语言,西里斯语重音很重,轻音很轻,明朗跃动,如是水纹上流动的金辉。
塞洛尔每天学完之后,总会趴在窗口,眺望着它和他们。
一直到接受并习惯自己总是一个人。
一直到他学会了以前听不懂的西里斯语,记住了溪河上升扬的游船歌谣。
等到元穗强烈地需求要见到塞洛尔时,惊觉塞洛尔已经抽条。
在她不在意的时候,她的孩子渐渐长大,变得不再亲近自己。
那张脸上最温柔多情的地方只有它本身,而不是塞洛尔的表情。
但只要元穗开口,塞洛尔还是乖乖地跟她走。
在西里斯,家族之间只要条件谈拢,友好与竞争可以共存。
切勒斯家族的太子爷撒弗德找了个借口,在一次冲突之后抓住了塞洛尔的爸爸。
不过一天时间,太子爷的私宅外面就等来了人。
塞洛尔站在那里,双手松垮地贴在裤缝边的线条上,眼皮垂着,似乎在看宅门前的砖线。
明明长得那么惹人怜爱,却又是这样孤独寂寞的样子,叫人想走近些,将他抱在怀里温热。
撒弗德还记得,第一次见塞洛尔时,对方还会紧紧地抓住妈妈的衣角。
而现在,等在门口的母子隔了半臂距离,无论其中一个怎么表演亲昵,那种未经磨合的陌生与生涩终究骗不了人。
撒弗德这样想到,他直走上前,身后的保镖也都围上来。
“塞洛尔!你终于舍得出门来见我了?”
一双双锐利警惕的眼睛扫视,评判这对到访的母子。
切勒斯家的太子爷根本没提到元穗,完全不当她存在。
元穗心中紧切,世界上最挂记利曼的人必属于她。
她咬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这是她心中最代表诚意和屈服的姿势。
愈见成熟的女人耸腰抬首,一眨不眨地盯着带来希望的人。
她点到塞洛尔:“塞洛尔,过来跟妈妈一起!”
一起怎么样?一起跪在这里?
塞洛尔看她,发现元穗连头也未偏,仿佛只要她说,听的人就会同意。
“妈妈……”他有些怅然,又像是早有感觉,没有动也没有惊惶。
塞洛尔黑色的卷发半长,没有心思与条件修剪。它们云团般浓密蓬松,已经能簇簇地抵住男孩抽瘦的肩骨。
直到撒弗德抬手,想要捏住那团遮住耳朵的发,塞洛尔退后一步躲开了。
撒弗德笑开,对元穗说:“摸都不给摸,看来很不适合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