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着无数个称呼:“幼光,舅兄,小菩萨……”

念到最后一个时,明盛停下来。

眼前仿佛出现了长大后换回男装的沈迢。

明盛还未见过,但他知晓,那一定是名玉雕般清逸的少年。

听了大家给起的代称,脸上的表情不必说,肯定没什么好脸色。

可没办法,沈迢的相貌就算是气,那也是没什么杀伤力的。

反而会因为紧蹙的眉目,生出些被欺负的荏弱。

“小菩萨?小菩萨……”明盛无端多叫了几声,只觉得无比适合。

太适合了。

每每沈迢对明盛有好脸色,总是在他示弱之时。

明盛以前便以为,只要讨得沈迢欢心,嘴巴认错乖顺便好了。

现在他不这么认为。

那的确是尊心善的小菩萨。

明明自个儿是千娇万宠长大,却总见不得别人过得太差。

于是遇到只缝缝补补出的可怖病狗,也敢上前抚摸。被冒犯了,也总是在示弱讨好后忘掉对方的过错。分明是气极了,还能因为之后的感动,又变成嘴硬心软的模样。

所谓的讨得欢心与乖顺示弱太过游刃有余,总带着得逞的笑意和热切,便显得强硬,让沈迢难得有心思念起明盛的好。

明盛需要再可怜些,才好让人心软。

尤其是,沈迢的确对明盛有点惦念,仍带着那柄最后的礼物,甚至枕头上都留有余香。

只是不知道如此金雕玉琢之人,又是哪一尊的化身。

要被明盛这只从不研读经书的恶鬼抓着,最后一道沉沦不醒。

沈迢与沈稚月对外宣称是一母双胎的兄妹。

平日里沈迢也不再涂抹脂粉妆戴钗摇,穿得是浅淡色的男装,半束着发丝格外清爽,完全是名秀逸神俊的漂亮少年。

寻常人只当兄妹相像也是正常,不会往他们是同一人的方向去想。

但如果面前的人是好曾经肌肤相亲过,且几乎日日相见的未婚夫呢?

沈迢一见屋内的人是明盛,即刻被定在当场。

那张因为听到不爱听的称呼,快要绞起眉头变得生气的脸瞬息转变,竟然溢出些惊愕与退缩。

一对瞳珠摇摇晃晃,显然正处于混沌中,嘴唇微张,顺出点颤音。

“你,你……”攥起的书卷颤颤巍巍,指向明盛。

对面的人倒是一怔,似乎被沈迢的样貌震住,目光在其中寸寸游离,一副开始魂飞天外的样子。

明盛目光一错不错,笼在沈迢的五官上瞧了许久。

久到沈迢的脸轻轻撇开,当做他们并没见面。

沈迢差点要把地上的砖石盯穿,生怕一下破功被明盛认出来,毕竟自己骗了人,就算早有计划事出有因,他也不禁心虚。

更何况除去不愿解除婚约,沈迢还听说,从沈家老宅回到南王府后,明盛大病一场,好像承受不住未过门的未婚妻病故的消息。

没经历过真正的分别,沈迢还以为只要想念便够了,哪里想过原来生病一事还有积郁成疾的选项。

晓得的那天人便心慌慌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嘴巴笨死的小少爷至多在斗气时多嘴两句,此时各种心绪上头,一时哽得说不出话。

可尽管千般不愿,沈迢觉得,毕竟那是明盛,自己一定是一个照面就被认出来了。

那边的明盛好像是逼出来笑容,才知道鹿苑的小菩萨舍友是未婚妻的兄长似的,颇为亲近地重新打招呼。

“舅兄原来就是小菩萨,”他念着那三个字,显得有些暧昧不清,“您跟稚月长得真是相像,方才长赢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