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他们结束了。但其实,步桃的网是从这天开始织的,后来所有事情,都是让秦销承担这一夜,没有选她的后果。”

屏幕上显示的文件,是警方所梳理的步桃行骗的时间线。

“2020年1月5日,元旦假期结束,步桃在香港买下一家对冲基金,开始空手套白狼,三个月后,故意在陆家嘴落网。

“从看守所寄信开始,她和秦销的一切纠葛就有迹可循。刷秦销的卡,住秦销的房。从一个胆大才高的金融诈骗犯,摇身一变,成为京少的情人。

“下一步,她伤害自己,打掉门牙、摔伤眉骨、异物性侵……一个个病历本累积起来,她又变成一个可怜的玩物……

“变态京少把她折磨得遍体鳞伤,她不堪忍受,人间蒸发,但最终还是死于变态京少之手。”

汪悬光始终一声不吭。

她的侧影清瘦挺拔,优美的侧颜无动于衷,从表情看不出她是赞同还是反对,只是认真地听着。

“话说回来……”

董秘秘将屏幕调回有法医照片那一页:

“既然步桃还原了舞台,那么这个房间就是她的舞台。”

话音稍顿,她问汪悬光:“舞台象征着什么?”

不对对方给出反应,董秘秘径自说:“注视的主体与客体。”

汪悬光不置可否。

“台下有两种观众。”

董秘秘一页一页地滑着法医鉴证照片:

“警察和邻居是不知情者,看见的只是个伪装成自杀的凶杀案现场。

“知情者秦销只要看一眼照片,就会被带回这个‘象征’所代表的本来意义上,也就是跨年夜的舞台。她传递给秦销的信号是,‘你没有选我,所以……’”

“所以我死给你看?”

汪悬光蓦然与她对视,话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不可思议。

董秘秘不觉得有问题:“齐淼和冷丝瑜明显是偏执人格,杜博雅执着于公平正义,你阿姐不偏激,但也爱钻牛角尖。”

她反问汪悬光:“步桃又怎么会是例外?”

汪悬光默然不语。

屏幕荧光在昏暗中交错照射,她静立在那里,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纯棉T恤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屋内四面墙壁上,五块的扎板已经梳理出大致脉络。

齐淼、冷丝瑜、杜博雅、汪盏、步桃,这五位受害者在照片中,或冷淡肃穆或明媚张扬,无一不向房间正中投来虚无的注视。

宇宙用最精妙的计算构成物质世界,冥冥中仿佛有股无形却不容置疑的力量掌控着万事万物,让命运像藤蔓一样生长、缠绕,滚滚向前。

步桃将自杀嫁祸给秦销。蝴蝶在远方轻轻地扇动了一下翅膀。白诺从阴影中伸出手,抓到这一线银亮冰凉的游丝。

于是细小的命运齿轮开始转动,六七年来的质疑、疯魔与探寻被白诺研墨成细小均等的颗粒,继而化做闪着清光的微粒,从四面八方,最终汇聚到这间房。

汪悬光一动不动地静立许久。

董秘秘朝她伸出手,眼睛瞟着她指缝间的电容笔。

汪悬光把笔递给她,对方走到步桃的屏幕前,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在扎板的空白处写下标签。

自毁倾向。

表演型人格。

戏剧性谢幕。

汪悬光凝视着照片中的步桃,侧脸被暗淡的光影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

董秘秘尽力了。

用现有资料拼凑出一个这样的故事对汪悬光而言已经是莫大帮助。一直到舞台象征为止,汪悬光都是能接受的,从“死给你看”开始,逻辑突然跳跃到她不能理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