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行说着,想起当时姜知策那张叛逆小孩脸上的惊讶,至今还是觉得万分滑稽地笑了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我这个疯子了,还是可怜我,总之那之后他倒是很用心学习,他爷爷还以为我给他喂了什么灵丹妙药,一直跟他说以后长大了要给我报恩……”
方以琮一阵无言,心里怪味翻腾,只能轻轻抱住李少行的腰。
李少行揽住他的肩膀:“所以我有点讨厌面对他,我怕想起这一段来。”
方以琮皱着脸:“你怎么老把自己弄这么悲惨……”
李少行摇了摇手机,上面是安父的电话:“更悲惨的来了。”
安雅才还在抢救,安人颂失踪了,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他们才想起这回事来。
李少行:“他没和我在一起。”
安父声音里满载着崩溃和惊慌失措,似乎还没从混乱中清醒:“那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公司和工作室都找不着,常去的地方也不见他人影……”
李少行想了想,按照前几次的经验,安人颂这个时候绝无可能自己一个人待着,他似乎也有严重的幻视幻听情况,而这些状况都会在他独处时严重显现,就说:“我把他那几个朋友和小情人的电话发给你,你再找找。”
想着他遭遇这些也不容易,这么宝贝两个孩子结果成这样了,还是安慰道:“也别太操心,他这么大个人了……”
谁知对方顺杆爬:“你……你能不能也帮忙找一下……”
李少行深呼吸一口气,他还在想如何能够不刺激对方地拒绝,那边就有人大声地叫起来:“医生医生!”
瞬间一片嘈杂,李少行看了眼时间,预计要么是安雅才死了,要么就是他活了,这两个结果,每一个都让人心情复杂。
安兰心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无助的时候,下了大决心为大儿子扫平道路,又为了弥补他而留下李少行,小儿子的自尊,和方家的情分,都被她抛之脑后了,这样壮士断腕般的舍弃,最后上天给她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扎在安雅才脖子上的伤口没有要他的命,只是有可能让他失声,或许半年,或许一辈子,这是唯一让安兰心庆幸的事情,后头扎的那几下也因为钢笔尖端被刺变形而没有进得太深,给安雅才的肺开了个洞,把他腰部的肌肉割开了,袒露出了部分内脏。
保住他性命的是刘诗琪扎他的第二下,钢笔笔尖就是在此时损毁的,同时把安雅才彻底毁掉的,也是这第二下。她混乱间一下刺击到安雅才的腰骨上,极度愤怒恐惧混杂之下,她甚至将自己的整个上身体重也置于其上,让她在没有夺走安雅才生命的情况下,把他变成了一个再也不能自主行走的残废。
安雅才在极度的痛苦和恍惚间醒来,因为伤口全在背上,他只能趴在病床上,安兰心穿着全套的隔离服弓着腰,从来高挑气势十足的女人佝偻着肩背伏近他的面前,小声地呼唤他的名字,安雅才视线间蒙着黑雾,他试着张开嘴回应母亲:“妈妈。”
却只是在面罩上呼出了一点雾气。
安兰心的泪水不受控地淌流下来,她足足三天没睡,面孔上已经被这盐做的液体腌得木痛,声音里只余疲惫:“妈妈在……你疼不疼啊?”
安雅才想点点头,却什么部分都动不了,他隐隐觉得腿上很酸冷,这样的酸冷带来让人难以忍受的痒和湿,他疑惑地动了动手指,却又能摸到下半身盖着的干燥薄被可能是他还没恢复完全吧,他尽力地回忆,脑海中最后剩下的,是李少行在底下远远地对着他大喊的模样:“快住手……快跑……”
他于是问旁边难以自抑痛哭着的母亲:“少行……”
又是蚊蚋般的声响,为什么说话提不起力气?
又为什么,安兰心的脸在某一瞬间变得像